书生与水鬼(6)

作者:暮雨沉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魏庭书秀眉一蹙,不动声色的问到:“噢?是个怎样的人?”

“明日午时。会有一群孩子到海边玩耍,到时,其中会有一个小男孩,六七岁的年纪,他的鞋掉进海里,顺着海水越飘越远,届时,只消他到海里捡鞋,庄某便可抓住他了。”庄少泽说到此处,一脸神往,仿佛已到了那一刻,他抓住了那小孩,做了他的替死鬼。

魏庭书暗暗记下了庄少泽说的话,若无其事的陪他喝酒,并装出一副很为他高兴的样子。

这几年,庄少泽的法力有所增长,每次带来的就也是越来越好喝,魏庭书总是打趣他道,又上哪家偷酒去了。这时,庄少泽便总是笑而不答,他的笑,总是那么干净,仿似阳光,直达心底。魏庭书都数不清自己有几次望着他的笑失神了。

这夜,两人又和多了,庄少泽直到清晨才离去。

第二日,魏庭书起了床,也不出海捕鱼,只静静的坐在海边,果然,到了午时,真有一群孩子到海边玩耍。魏庭书顿时提起十二分精神关注着他们,他们之中有好几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会是哪个呢?

就在魏庭书还在猜测之时,其中一名孩子的鞋果真被海浪卷走,那小孩正欲去捡鞋,魏庭书立刻冲了上去,将他拖上了岸,并自己下海去帮他捡鞋。

那只被海水卷走的鞋仿佛被一根绳子牵着一般向深海飘去,魏庭书用尽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抓住了那双鞋,正要捡进怀里,就见那鞋上还有一只手,此时,那手的主人正愤怒的看着他。

庄少泽宛如一条美人鱼般潜在水下,愤怒的望着魏庭书,他不懂,为什么?

魏庭书看出了他的疑惑,但他还是用力的拉扯鞋,知道庄少泽妥协放手,他才抱着那鞋,游回岸上。

他将鞋还给小男孩,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入夜,他独自一人如尊雕像般沉默的坐在院中的树下。

果然,不消多时,庄少泽便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兴师问罪道:“魏兄,你今日为何要坏我好事?”

魏庭书知他会这样,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平静的答道:“庄兄可曾想过,你今日若是拉了那小孩做替死鬼,他家里人该有多伤心?”

庄少泽定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语塞,虽心中愤愤不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扭头大“哼”一声,佯装仍在生气。

魏庭书于他相处多年,自是知他气已消了大半,又继续说到:“庄兄莫再生气了,魏某知错,特意备了你最喜欢的酒,在此等候,你就赏个脸,如何?”魏庭书故意将酒的封泥揭开,将溢出的酒香往庄少泽那便挥,果然,庄少泽闻到酒香,立刻转过脸来,虽仍板着脸,气却已消了四分之三了。

庄少泽喝了两杯下去,这剩下的四分之一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魏庭书大喜,又替他斟了几倍,两人又喝得晕头转向,一夜同眠,清晨,庄少泽才离去。

又过了几日,庄少泽又兴冲冲的来找魏庭书,说他这次又找了个新的替死鬼。

“明日傍晚,会有个老婆婆来到海边,她在别的地方摔了一跤,一身泥,需要到海里洗洗,到时候,庄某便借此机会将她拖进海里。这个老婆婆上无父母,下无子女,老伴也早已去世,这回你也不能再拿上回的理由去坏事了哟!”庄少泽如此叮嘱道。

魏庭书一口一个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可当真到了第二日的下午,魏庭书又早早的坐在了海边,只等那老婆婆一出现就将她带走。

果然,傍晚时分,一老婆婆一身泥巴的出现在海边,她正欲蹲在海边就被冲上去的魏庭书一把拉住,只听魏庭书说到:“这位婆婆,您慢着,这傍晚退潮,海浪凶险的狠呢!您要是想洗掉身上的泥呀,不如去在下家里,在下家住的不远,您瞧,就在那儿呢!”魏庭书顺手一指,正是他家小院子的方向。

那老婆婆看了看魏庭书真诚的模样,又看了看汹涌的海浪,直点头称好:“小伙子心善呐!”

魏庭书便扶着老婆婆向自己所居之处走去。

海面上,庄少泽探出个头来,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竟未生气,反而露出一股不怀好意的笑来!

第六章 阁下的本意

当夜,庄少泽果真又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魏庭书的小院,一看那人,果真又在树底下坐着,一副等了很久的模样。一看那人面前,这次竟然连酒都没了,心想,他是越来越放肆了啊!面上的火气便又涨了几分,冲上前去,说到:“哟!这次怎么不摆上庄某最喜欢的酒了?”

魏庭书自知理亏,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此次没准备酒,一是知道这次备了酒也没用,二是送走那个老婆婆时天已擦黑,他哪来的时间去买酒呀。不知如何回答,便索性不答。

庄少泽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更加大怒,大声说到:“上一次魏兄救下那小孩,称是不想他父母难过,那此次呢?庄某分明已说,那老婆婆上无父母,下无子女,老伴也早已去世,她一人孤独于世也是可怜,何不做了庄某的替死鬼,一举两得。”

魏庭书继续沉默。

庄少泽一边围着魏庭书转,一边继续说到:“魏兄怎滴不说话了?突然间哑巴了吗?”

魏庭书依旧沉默。

庄少泽又道:“魏兄几次三番坏我转生之事,究竟是何意?”

沉默……

庄少泽继续说到:“莫非……”他故意一顿,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半晌,才突然灵光一闪似的说道:“莫非……是舍不得庄某?”

魏庭书板着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渐渐红了起来。

庄少泽看着他渐渐转红的耳根子继续说到:“看来,是被庄某猜中了!其实,魏兄若是要留庄某,何必如此费事,直言便是了呀,你说是不是?”他坐在魏庭书面前,仔细的观察他,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魏庭书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越来越红,直如炸了的螃蟹。

“人鬼殊途,庄兄又何必如此捉弄魏某。”魏庭书别过脸去,说到。

“噢,原来魏兄一直担心的是这个呀。”庄少泽站起身,走到魏庭书的面前,说到:“若有心,又何必在乎这些?魏兄可知,世间有个词,叫情不自禁。”

他说得深情款款,“魏兄可知,庄某的心,早已飞到了你这里。”庄少泽敲了敲魏庭书胸口的位置。

听他说了那么多,魏庭书再不能控制自己,朝着面前的人,深深的吻了上去。

庄少泽的唇细腻凉爽,就像冰冻过后的莲糕,让人啃了第一口,还想啃第二口。

两人背抵大树,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月亮也仿佛被这一幕羞到似的,躲进了云朵里。

良久,吻尽了胸腔里的空气,庄少泽才放开魏庭书,刮了刮他的鼻梁,宠溺的喊道:“真是书呆子。”

魏庭书不服气,解释道:“如此之事,有违圣言。况且,你……你又是只……”他抬头瞧了瞧庄少泽的眼神,终没讲“鬼”这个字说出来。

“圣言!哈哈!庄某就让你看看,还有什么是更违圣言的。”庄少泽说完,抱着魏庭书便向卧房内走去,房门在他们进去后无风自掩。

所谓花前月下,春宵帐暖,大抵也不过如此吧。幸得魏庭书住的偏僻,如此情深意浓之音才只让周围的花花草草和小动物听了去,不然,不知该羞红了多少人。

魏庭书觉得,记忆中,他好像从没这样清醒的和庄少泽同眠过。此刻,望着身旁熟睡的人,听着窗外的海风拂过窗棂,月光洒在窗前的空地上,一片雪白。时光宁静,岁月祥和,竟突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了,想想自己的前半生,为了入仕而奋力读书,反而像是蹉跎。

后来的日子,庄少泽依旧如往常般于夜幕之时来找他,喝酒聊天,晨起方离去。魏庭书白天打渔的时候,他便在海下为他将鱼赶进网里,好让他能多换些酒钱。

两人再没提找替死鬼的事。

这样平静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某夜,庄少泽突然有些难过的对魏庭书说:“地府的官差来找庄某了,他们问庄某为何迟迟不到地府报道?庄某只怕,不能再留在凡间了。”

魏庭书没说什么,只是拉住他,深深的吻了上去。那一夜,他们像是要将今后生生世世的爱恋都展现给对方一样,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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