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白皙的食指往项南额上戳了戳,阳光的笑容浮上了项婉那张可人的面庞:
“你们其实也想快点看到我穿婚纱的样子,对不对?”
“……”
看着笑脸灿烂的项婉,他们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劳斯莱斯上,齐景焕坐在了齐父的身侧。
“景焕,你别怪爸爸把你的婚期定得这么着急。只要项婉过门,项家就会答应和我们合作开发新的医学项目。公司现在正在上升阶段,如果有了项家辅佐,我们不怕比不过临渊市里那些大财团。”
“……”
“以项小姐的身体状况,她最多只能撑两三年,到时候你还可以再娶。”
“……”
厚实隆结的手掌轻拍了拍齐景焕的手,齐景焕无言地将视线移向了车窗外。
婚礼当日。后台里,项婉对镜拿起手边的头纱,银尖穿过她绾好的发髻,皇冠发饰牢牢固定在了她发上。
“好看吗?”
看着双手夹起裙边,摆随意摆动纱裙的项婉,项南故意沉思了一会儿:
“嗯……好看!”
随之扬起的唇角使项婉的脸上也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门边传来了熟悉的磁性低音,是项淳推开了门:
“准备可以进场了。”
“嗯!”
项婉再次看了看镜中身穿白色婚纱的她。
她今天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项南只手撑着下颚,唇边浮起了一抹难掩的温柔。
暖光照亮的婚房内,项婉平躺在柔软的婚床上,她的身旁同样平躺着一个男人。两人的肩相隔约五厘米。
静默的卧房宁静得让人感到舒心。齐景焕的精神有些放松时,一个清浅的声音近距离地传了过来:
“知道我为什么会嫁给你吗?”
“……”
“因为我想更快提高治疗先天性心脏病的方法。齐家是最大的投资商。虽然这个技术赶不及救我,但它今后可以救更多的人。”
“……”
“还有就是……我从小在家人的担心下长大,现在我嫁出来了,就不用让他们再为我操心了。”
平和的话语暗含着项婉心底淡淡的忧伤。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娶你吗?”
这回换齐景焕反问了。
“……”
“因为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和家庭无关。”
“……”
身旁的男人有了起身的动静,突然的亲吻让项婉惊讶地睁大了眼瞳。但转瞬,她开始承受着环抱着她的齐景焕的拥吻。
清晰的吐息和炽热的触碰使得周围的空气逐渐升温。
“我话还没说完呢……”
项婉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齐景焕的肩骨,他稍微抬起了点距离。
“什么话?”
低沉的嗓音还带着欲望未消的沙哑。
项婉红着脸,浅柔的声音轻飘出她的红唇:
“我嫁给你的最后一个原因……”
“……”
“我不会嫁给我不喜欢的男人。”
那时的齐景焕还没有料到今后项婉会爱他爱到愿意赌上生命为他生育孩子,而他会深爱项婉誓终身不娶。
“小婉……”
刺眼的晨光照着刚睁开睡眼的齐景焕。
又梦到她了。
项婉去世的这三年,齐景焕不时会梦见他与项婉的种种过往。
“大少爷,都准备好。”
门边,女仆的声音传了进来。
“知道了。”
齐景焕掀开丝绒被,从床上坐了起来。只听女仆细声说道:
“二少爷已经在车里等了。”
“……”
他居然会这么早。齐景焕踩着拖鞋走进了浴室。
早上的项家。项南走进项淳的房间,看见项淳正在镜子前整装。他走过去,脸上没了往日的精神:
“昨晚……我梦到姐姐了。”
“……”
项淳抬手调整了一下胸前的领带,沉声回应道:
“我今天会晚点过去,你先去吧。”
看着同是有些失神的项淳,项南拖着沉重的步伐默默离开了他的房间。
黑色奥迪停在了一座青山下,项南手捧一束蓝色信风子下了车。
墓园里几乎见不到几个人。
项南缓步走上石阶,阳光照在阶阶台阶上泛着粼粼亮光。
即将抵达目的地时,项南见到不远处的墓碑前站着两个人。仅一眼,项南的面上露出了无法掩盖的怒意,他快步走上前。
齐旻乐率先发现了项南,他走近站在墓碑前的齐景焕:
“项南来了。”
闻声,齐景焕收起了还在神伤的模样。他转头往石子路看去,项南已经走到他们跟前了。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分隔了这暖阳天。
未待齐景焕发声,齐旻乐先开了口:
“当然是来看你姐姐。”
“我姐姐不需要你们探望,马上给我滚。”
“项南……”
齐景焕想缓和情绪激动的项南,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你连姐姐的葬礼都没有来,现在在这装什么好丈夫!”
说着,项南一把抓起摆在项婉墓碑前的蓝色信风子,甩到了齐景焕的胸前:
“拿走你的花!”
齐景焕抬手抱住了项南甩过来的花束,几片蓝色花瓣无声飘落。
“项南,我知道你怨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姐姐……”
“是,你是没有照顾好她。”
项南抓起齐景焕的领口,狠狠瞪视道:
“你明明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她的体质根本生不了孩子!”
“……是我的错。”
齐景焕脸上的伤心神情和口中虚弱的道歉让项南愈加愤怒:
“就是你的错!把我姐姐还给我……!”
两道重拳捶在了齐景焕的身上,他受力后退了两步。
“你还给我……”
项南双手紧拽住齐景焕的衣衫,平整的白衬衫褶皱了起来。
“项南,你够了!”
一旁,齐旻乐像是看不下去了,他上前拉住项南。
“你给我放开!嫌我上次打你打得还不够吗!?”
项南使劲想要挣脱齐旻乐的束缚,双臂却被他从身后牢牢锁住,难以动弹。
“孩子是嫂子坚持要的!嫂子去世的那些天,哥一直吃不下饭,葬礼那天他胃出血晕倒,被送去急救……”
“……”
“他不是不想去!是我们不让他去!”
声嘶力竭的声音似要将心里藏了许久的话全数道出。
“旻乐。”
齐景焕上前抓住了齐旻乐拦着项南的手,让他放开了项南。
项南双膝无力地跪在墓碑前,双手撑在地面冰冷的石碑上:
“你以为我不知道姐姐很想要那个孩子吗……”
两滴泪滴落碑文。
“你以为我不知道姐姐很喜欢你,喜欢到连死都不怕吗……”
“……”
深切的哀伤渲染着明媚的晴天。
“可我就是恨。我恨你没有去看她最后一眼,恨你没有办法和她共度一生……”
一只大手覆上了项南的肩。他抬起眼,齐景焕少有的湿润眼瞳刻在了他的瞳中。
“小婉不希望你为她这么伤心。”
温柔的嗓音透着无尽的安慰,明明他也很哀痛。
齐景焕还是这样,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他自己身上,哪怕这不是他的错。项南捏紧了拳。他针对齐家,对齐景焕恶语相向,只因他心底那股懊恼的怒意无处宣泄。他就像是个不讲道理的小孩。然而三年过去了,齐景焕仍旧一味地对他包容忍让,反而让项南更加苦闷。
泪水模糊了视线,项南抬手一把擦掉了眼眶中的水雾。他将掉落在地的他的那束蓝色信风子拾起,放到了项婉的墓碑前。
“你陪陪姐姐吧,她一定很想你。”
项南迈出脚步,走向了下山的石阶。
看着项南离去,齐旻乐将视线挪到墓碑上,声色轻柔道:
“嫂子,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着,齐旻乐快步追着项南下了山。
一切如暴风雨席卷而去。项婉的墓碑周围已没了人烟。齐景焕像是依偎着项婉,靠坐了在她的墓碑旁。
“小婉……”
不分昼夜的轻声呼唤在每年扫墓时更能让他痛彻心扉。
祭坛上摆着的两束蓝色信风子,在微风拂过的少间,花瓣飘落在了齐景焕的掌心。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庞,滴在了手心里的蓝色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