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着要起身,手一用力就疼得钻心。
玉环赶忙上前拦住,“娘娘你刚刚从狱中出来,身子骨弱得很,切勿随意走动,伤口又崩开了,奴婢来给你包扎!”
她低头去看,才瞧见手掌已经被包扎起来,却不是白纱而是撕开的衣料,颜色款式像极了那件送给玉环的礼物。
“娘娘,奴婢没本事请不来太医,只能就着墙根的几株野草药给你捣碎敷上,比不上太医的药,但也有些效果。”
半晌,她终于叹气,“苦了你了,玉环。”
“娘娘对我恩重如山,我自当回报,更何况我相信娘娘不是那样的人。”
玉环相信又能怎么样?天子脚下,只要赫连楚不信她,其他人都是枉然。
赫连楚,这三个字在她心头上烙了印,如今只要一想到,就疼得心中苦楚。
凤梧桐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起身,“我没有时间了,我要去找落婉儿。”
中毒之事,她一定要当面对峙。
落尘殿前人满为患,个个都眼巴巴的往落婉儿身前凑,瞧见凤梧桐前来,如避蛇蝎,自动分出一条道来,隔着老远,落婉儿便和凤梧桐对视。
得意,狂妄,怜悯,以及杀意。
她从座上起来,宫女搀扶着朝着凤梧桐那边去,头上的金步摇响个不停,若凤梧桐没有瞧错,这是赫连楚娶她之时送的情物。
“姐姐来了,是给我送解药了吗?”
凤梧桐不吭声,只是盯着身后的人不松眼,也是为了避开去看那金步摇,实在晃得扎眼。
落婉儿了然,遣散众人说要与凤梧桐说会儿知心话,殿上只剩两人,她又问,“解药呢?”
“落婉儿,你明知我没有给你下过毒,为什么污蔑我,我念你身世可怜,处处提点你,却落得这般回报,你夜里不会觉得良心作痛吗?”
“若是没有姐姐的解药,我的心倒是会日日绞痛。”
说着,又笑了,拆了头上的金钗把玩,“我听说戈将军为了保全姐姐,瞎了双眼,这般有情有义,真是令人艳羡啊!”
“你胡说,我和萧然师兄没有半点私情!你为何这样污蔑我!”凤梧桐气急,逼近她跟前去质问。
落婉儿却等得就是此刻,手中金钗猛地戳上她的脸,然后撕裂般地一划,血液入梅花般点点落下。
下一秒,却已经跌坐在地满脸慌张,“姐姐,求你别这样,婉儿,婉儿害怕!”
身后已然响起赫连楚的声音,“皇后,你又在做什么!”
第四章 :寒雪冻人心
落婉儿瑟着肩膀钻入赫连楚怀中,梨花带雨十分招怜。可声声却都是致她于死地的话语。
“皇上,姐姐不是有意的,是婉儿不知深浅,非要讨那解药。”
“放肆!”赫连楚转向凤梧桐,身形有一瞬的僵硬,瞧见她满脸是血的模样,心中某处轻揪。
凤梧桐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视线已经被血染红,自己都分辨不清她是什么情绪,想哭,却又觉得好笑。
“皇后,你还有什么想跟朕解释的?”赫连楚声声冷冽,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厌恶。
是厌恶,她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怜悯,负了他又心狠手辣,宛若蛇蝎。
“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我。”明明她是这殿上最狼狈的人,却还要生生仰起头来看着跟前的赫连楚,杏眸璨若星河,“臣妾无话可说!”
扑通一声,边上的落婉儿居然跪在了赫连楚跟前,“皇上,姐姐只是手滑而已,既然这金钗没有伤到婉儿半分,不如就这样算了,姐姐知错了。”
“我没错!”凤梧桐一口接下,“赫连楚,是你自己辨不清真假!”
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往日只宠她一人的男人,现在怀中是别的女人,对她的最后情感,只剩下了厌恶。
入狱时,落婉儿说赫连楚如今恨她入骨,她还争辩不是这样。
她现在信了,心服口服。
“既然皇后还没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那就跪在落尘殿外,什么时候想清,什么时候再起!”赫连楚满眼的恼怒,终于是抱着落婉儿拂袖而去。
她咬唇,望着赫连楚远去的背影,脸苍白得与殿外的落雪有得一比,扑通一声,跪在了大雪之中!
脸上的伤痕从脸颊到眉角,鲜血滴注,渗入雪中映成朵朵红梅。
赫连楚,是你终究不信我。
跪到天擦黑,凤梧桐连睫毛上都挂了一层冰霜,雪埋了先前跪下去的凹陷处,将她半个身子都淹没了。
鹅毛大雪,片片落在她心间,冻得整个人僵直,由里到外不剩一丝暖意。
玉环在冷宫等得心焦,循着过来,却看见此情此景,急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慌张的冲到凤梧桐跟前,扒落她周身的积雪,脱了外套要给凤梧桐披上,边上的侍卫却已经将玉环给扔到一边去。
“皇后娘娘,我现在就去求皇上,我现在就去。”玉环顾不得满身脏,站起来又要往门外去。
“玉环,”凤梧桐缓缓开口,张嘴竟然都呵不出半点白气来,“求他干什么,我问心无愧,是他浑浊不分,好坏不辨!”
下一瞬,她的下巴被钳住,整个人生生从雪中提了起来,跟前赫连楚怒火中烧,“皇后,朕在你心中,就是这般?”
先前被落婉儿划伤的地方已经被冻上,笑都很勉强,“赫连楚,那你觉得在我心中,你是哪般?”
赫连楚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跟前凤梧桐已经如同熄灭的火焰,眼神闪了闪,终于昏了过去。
天寒地冻,她撑得过大雪埋骨,却撑不过满心憔苦。
第五章 :她的孩子是药引
指尖的热让她清醒过来,睁开眼,对上金殿案上的古琴,神色收敛几分。
那时候赫连楚拥着她在这金殿之上,抚琴对视,眼里尽是宠溺,“古有金屋藏娇,今日我就用这金殿把你这心上人揽入怀中,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她从狱中九死一生回到这里,景是原来景,人是负心人。什么誓言,都只是骗人的把戏。
“皇后娘娘你醒了,别急着起身,太医说你有了身孕,之前在雪中感染风寒,现在需要静养才行。”玉环凑上前来,替她掖被角。
她怀孕了?
凤梧桐下意识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肚,心中有几分温柔荡漾。
“皇上特意请了温太医来照顾娘娘,一会儿药就端上来了,娘娘要蜜饯解苦吗?奴婢去取些来。”
他有那么好心?还请宫中最好的太医来照看她?
顿了片刻,她下意识的问,“婉贵妃的毒解了吗?”
玉环摇头,“还没有,不过奴婢听说,戈将军已经从水牢放出来了,虽然还在牢里,但是没有之前辛苦。”
说完又眼里含笑看着她的肚子,“娘娘现在不用担心,等到小太子生出来,再求求情,戈将军兴许就出来了。”
是,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仰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才得来的。
她早就应该明白,赫连楚怎么会无端端对她好,都不过是因为这个孩子。
蛇蝎皇后死有余辜,但腹中太子命不该绝,只不过沾了孩子的光,勉强苟活罢了。
一时间,不知该哭该笑。
罢了,只要萧然师兄能够逃过此劫,她也就能放下这颗心了。
她想去看看萧然师兄,刚到殿门口就被拦下,御林军守在跟前,客气却又冰冷的请她回屋养胎,说是皇上的旨意,怕太子出什么意外。
什么意外,只不过是赫连楚软禁她的借口罢了。
金屋藏娇,也只是牢笼一座罢了!
她恼,她闹,赫连楚却不闻不问,玉环尚且自由,出去打听过几次,说皇上日日流连落尘殿,陪着心绞的婉贵妃*。
听了玉环的话,她只是木然的点点头,回了榻前坐下,想笑,但眉眼却被伤疤挡着弯不下。
脸上那道疤痕可怖,无论拿什么遮挡,伤疤还是在那里,纵使不痛了,可伤得太重了。
她原以为自己会这样到分娩之际,但不过怀胎三月,落婉儿就由太监搀扶着过来了,红光满脸,压根不像生病之人。
“姐姐,我来取药引了。”落婉儿简洁了当,说明了来意。
凤梧桐下意识后退,“什么药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落婉儿轻笑,“皇上没有给姐姐说吗?那日落尘殿前姐姐被罚跪之时,温太医说姐姐的肉可以治我的心绞,皇上本来是打算回去取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