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的人不是我们啊!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当今,谁人不知,皇后娘娘是皇上心头挚爱,我们谁敢心存歹念呢?”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宫女说道,其他人立刻附和:“是啊是啊!”
这天下人皆知的事情,为什么每被提及一下,自己便心痛一分呢?易星遥,你到底还在奢求些什么?
“还在嘴硬,看样子不对你们狠点你们是不行了对不对?”狱卒凶模恶样地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鞭子。
“别打了,放了他们吧!毒是我下的。”她淡淡地开了口。
这姑娘,狱卒自然是熟识的,也略微知道那么点她与皇上的事情,一时间有些犯难了。
“你看她们,哪一个像是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又有谁,能在层层影卫眼下投毒的,不是只有我吗?”她的表情淡漠如烟,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所想。
狱卒如实上报,逼供才得以停歇。其他人都被暂时关押,只有易星遥,还被双手高吊,困于审讯室里。
她没有想到,孟祁玥会来得那么快。她定然不会以为是江梧柔已经死了的,因为这是赌局,那个女人,聪慧无双,她有爱她入骨的男人,有即将临世的宝宝,怎么舍得以死为赌注。
她也没有想到,沉着面色,怒气腾腾进来的男人给她的,竟是这毫无防备的穿心一剑。
利痛穿过的时候,她很久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插入自己心扉的那把剑,鲜血沿着雪白的剑锋滴落,在地上溅出红梅般的印记。
她抬起眼睑,望着那人熟悉的眉眼,便笑了,可笑着笑着,却哭了。
明知结果的赌局,还愿意押出全部,究竟只是为了换一场心殇,还是为了换一场觉悟?
铺天盖地的绝望之中,孟祁玥的剑竟然又狠心地往里刺了几分。
她闷哼一声,看着随从的太医上前,用碗接过她滴落的鲜血,一滴一滴,连成线,连成柱。
第四章 想死?我会成全你的
有随从上前,用碗接住这些殷红的血。
及至碗满,那小太监才战战兢兢地说道:“皇上,够了。”
孟祁玥低应一声,抽回利剑,失去阻隔的鲜血顿时喷涌如泉,湿了他的脸。
他转过头,望着一片血雾中的她,凄凄笑着,泪水,却悠悠落下,湿成一片。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泪水,一粒一粒,晶莹得像珍珠,从她眼中垂落,隐没在地上便消失不见。
“易星遥,这是你罪有应得,毒既然是你下的,解药自然也得你给。”那么笃定的语气,那么从容的姿态,那么理直气壮地宣判,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给她,他便定了她的罪。
“太医,给她止血,我要她活着,为她所做一切付出代价。”冰冷地嘱咐完身边的太医,孟祁玥决绝地转过了头,不再看一眼那红到发黑的心头血,也不再看一眼,奄奄一息,泪落尘埃的她。
那位素有神医之称的大夫告诉她:江后是被人下了阳蛊,只有至阴之人的心头血才能解毒。
这人,他身边就有:易星遥。她修炼隐云剑,这至冷至寒的武功,造就了她奇特的骨血。
那血的效果的确奇佳,江后饮下不过才一个时辰,身上的红印便倾数褪尽,人也微微转醒。
她在孟祁玥的怀里哀哀哭泣,而那男人,像是捧着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极尽的呵护和温柔。
他低吻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柔儿,别怕,都过去了。伤害你的人,我定会严惩。”
江梧柔笑了,却笑得哀伤,眼泪,更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易星遥,这场豪赌的结果,你满意吗?
孟祁玥在落梧宫陪了江梧柔一天一夜,待她终于沉稳入睡,他才动身去了地牢。
易星遥躺在乱草堆中,一双眼睛目无焦距地望着屋顶,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他走进,那么沉重的脚步声,她也置若罔闻。
旁边,是已经凉透了的草药。
“易星遥,你是该死,但不是现在。”他咬牙,残忍地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扯起,那包扎过的伤口沁出了鲜血,他没有看到,那疼得蹙眉的面容,他一样视而不见。
“什么时候你变得开始算计我身边的人了呢?她是我最爱的人你难道不知道?”
遍布全身的撕心裂肺的疼折磨着她,她却拼命微笑,笑出了眼泪,笑红了眼眶。
“我当然知道她是你最爱的女人,皇上,我今天才知道,爱会让人变得盲目,也会让人变得愚蠢。”
“你在指责朕?”对于她罕见的顶撞,孟祁玥气得想掐死她。
“如果下毒之人真的是我,我又为何要用自己的血做解药?”申辩的背后,是她最后的一丝念想,哪怕他心里,有一点点相信她也是好的。
“就算柔儿没死,你还可以做个顺水人情给她解药,让朕感激你。不是吗?”冷笑凝在他的嘴角,那一颗心,终于一点一点,沉到谷底。
原来在他心目中,她就是如此不堪,如此工于心计。
“皇上,你杀了我吧!”她绝望地闭上双眼,带着怨念和认命。
可他全然不管,只是大手一挥,接过侍从递来的药,捏住她的下颚,将药尽数灌入她的口中。
“你想死,我会成全你的,但是现在,你必须得活着。”
第五章 他生你生,他死你死
她被呛出了眼泪,呛得咳嗽起来,他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捂着胸上的伤口,摔落在地,狼狈不堪。
三天后,皇命昭告天下:易星遥图谋不轨,企图刺杀当朝国母,于明日午时,当众火刑。
曹公公来宣了旨,易星遥便安静地领了旨。如今天下,除了最北部的寮国,已经大一统。他天下已平,大概自己,也没什么用了。
所以被抛弃……只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没有想到,他如此等不急。
狱卒端来的食物,她突然有了食欲,久患的失眠症,似乎也好了。
梦回故里:她14岁那年下山时的场景。
抚仙山,轻烟缭缭,青松翠竹,花涧鸣泉,宛如画卷。
忽地竹叶颤颤,冷光乍闪,顷刻之间,竹破叶落,遍地残缺。那一年,她的隐云剑刚练至第九层,她未曾见他,未知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遥儿……”师父的呼唤由远及近,她才收了宝剑笑意横生地朝着那白发飘飘,仙风道骨一般的老者走去。
“师父,您唤遥儿何事?”
一向严厉的师父眼中满是欣慰,他抚了抚胡须,道:“遥儿的剑术又精进不少啊!”
“谢谢师傅夸奖。师傅,遥儿什么时候才可以修炼隐云剑最后一招?”她问。
“在你渡过情海,心如死灰之后。”
“师父,什么是情?”
“情之滋味,因人而异,无正解。”
“那师傅,对你而言,情为何物?“她懵懂好问。
师父枉自黯然,半晌才幽幽道:“于为师而言,情是虐己虐人的明知不可为而为。”
情?当时不解,原来这世间,最毒的只这一字。
她还记得那一天,师父严肃却又沉重声音在她的头顶盘旋。
“护送二皇子孟祁玥到芜国。从此以后,他生你生,他死你死。”
以前从不知晓,就这一句,她便入了情海,却苦苦寻不到岸。
“师父,告诉遥儿,如何才能断了情?”她在梦中呢喃。
“师父,遥儿好痛,好痛。”
她的呢喃断断续续传来,却一字一字,全部传进了孟祁玥的耳朵里,他望着她恬静疲态的睡颜,悠悠转过了身。
“皇上,你真的想要星遥姑娘死吗?”回去的路上,曹忠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他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半晌,才举头,望着天上点点繁星,幽幽道:“即为刀刃,又何须有思想。况且,刀要打磨,才会锋利,你说是吧!”
“哦……”曹忠似是恍然,实则却更加疑惑了。
既把人家当了武器,那皇上,您又何故要夺了人家的清白呢?
这话,他自然是只敢在心中嘀咕,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说一个字。
次日正午,天上灼灼烈日,炙烤着这人山人海的刑场。孟祁玥作为监斩官,正襟危坐在最前方,冷目幽长地望着被绑在柴堆中的易星遥。
第六章 以她为饵
此刻的她,视线全部都被布衣百姓里那多张熟悉的脸吸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