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药是禁药,体制内的人都很难弄到,送花的人有点来头,可以从药源查起,”他的声音里带着鼻音的含糊,“不过你家大哥不是在追肖暑吗?他那个级别的人弄点这个是小意思,动机也……”
付秋野的脸色顿时变了:“你他妈再说一遍?!”
王崇川吓了一跳,小心地看了一眼付秋野脸上的神色,犹豫了几秒:“……可以从药源查起?”
“再后面那句!”
“额……你家大哥在追肖暑?”
付秋野阴沉着脸,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王崇川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我以为你知道来着,我也是听剧组里的人八卦说的……”
付秋野的表情看上去相当危险,全剧组都知道的事情,他之前住院的这几天,居然没有一个人跟他提起来过。
付秋明果然到现在还惦记着肖暑,林薇薇那件事跟他十有八.九脱不开关系。
他感觉自己太阳穴处的青筋在一下一下跳动,强烈的愤怒夹杂着一丝慌乱席卷了他的情绪,当年肖暑跟他结婚之前,的确是付秋明先跟肖家提出婚约,而且听说肖父肖母也更喜欢他大哥而不是他。
付秋野的大脑一下子有些乱,道:“你先查玫瑰花的事情,这事我知道了。”
王崇川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查付秋明吗?”
“不,不是他干的,”付秋野咬紧了牙关,“他不会干这种低级的事情。”
王崇川还想问什么,付秋野已经大步从洗手间里走出去了,他现在迫切地想要见一见肖暑,没有了那一纸结婚证之后,他第一次这么深刻地体会到肖暑已经是单身人士,他可以追他,别人也可以追他,甚至肖暑可以拒绝他去跟别人在一起。
光是想到这件事情,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在变的滚烫,每一下都灼烧着自己的肺部,连带被药物控制着的身体形态也变得不怎么稳定,手臂肌肉又开始痉挛。
付秋野火急火燎地回到病房里,肖暑不在。护士说他去做治疗了。
于是他就坐在病房里等,等到快傍晚的时候,护士进来提醒他吃饭,他问肖暑去哪儿了,护士道:“肖先生情况比较特殊,已经申请了在家休养,现在正在办手续。”
付秋野呆了几分钟,下楼赶到二楼办理退院手续的地方,只有黄岐琛在那里办手续,他问肖暑呢,黄岐琛道:“剧组现在天山湖取外景,他非得过去看,我让陈晓陪他过去了。”
早上他还扶着走不稳路的肖暑上洗手间,甚至有了难得的温存时间,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而已,好像一切都只是假象。
付秋野说不上是什么情绪,自己打了个车去了天山湖,到那边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天边最后一丝橙色的残阳,勉强照亮着一片到处都静悄悄白茫茫的景区。走到靠近天山湖的地方,《夕影花语》的剧组的灯零零散散地亮着,肖暑坐在轮椅里面,难得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正专注地看着摄像机的东西,背影被昏暗的光映成一个浓重的黑色剪影。
付秋野安静地走到他的身后,陈晓和两个工作人员发现了他,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微微弯下了腰。
肖暑正在看自己坠冰时的回放。
高清摄像头拍下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那时的夕阳要比现在来得绮丽、炫目得多,肖暑正迎着光,颜色不深的瞳孔和白皙的皮肤在夕阳里几乎要变得透明,他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爱人,动人的悲伤正在一点一点汇聚,却又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凝固了。
他的视线微微往下,望向了冰面上的某一块,随后开始发愣。汇聚的悲伤很快被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真实、更让人难以呼吸的悲痛和恐惧。雪后傍晚的冷冽空气里面,他看上去快要窒息了,鼻翼快速地起伏,额头上蒙上了一层晶莹的薄汗。
随后是张涟青惊恐的叫喊,还有剧组各种混乱的杂音,摄像头却依然静止地对着肖暑的脸,忠实地记录下来他的苍白的嘴唇、面具一样的皮肤和脚下即将崩溃的冰面。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肖暑的嘴唇轻轻蠕动,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付秋野从身后搂住了他。
肖暑猛地坐直了腰,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呼吸急促,茫然又恐惧地回过头来。付秋野在他有所反应之前温柔地堵住了他冰凉的嘴唇。
半个剧组都在看他们,他们的视线被彼此的瞳孔充满。
肖暑的焦距慢慢拉近,剧烈起伏的胸腔开始变得平缓。
付秋野轻轻蹭着他的嘴唇,温暖的右手心贴着他蒙了冷汗的后颈,像安抚一只受惊的波斯猫。
“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他极低地说,“没有什么好怕的。”
肖暑久久地凝视着他,似乎在努力让自己从过于激烈的情绪里面脱离出来。
付秋野用力揉了揉他带着冷气的发丝,离开了他的嘴唇,站直身体,对一边的陈晓道:“他吃了吗?”
陈晓小声回答说:“中午喝了一些粥,晚上吃了小半碗面,还有半个苹果。”
他从他手里接过了轮椅背,将肖暑推到了湖边插电的小太阳边上,像是要把他体内的阴影和冰冷都烤出来。肖暑依然没有什么反应,苍白的脸被小太阳的暖光映着,垂下视线望着冰面上发呆。
付秋野就站在他的身后,在心里翻滚了一整天的疑问和不安沉淀成冰渣,安静地陪他发呆到最后一缕夕阳也从湖面尽头沉进去。
剧组准备收工了,付秋野想问他要不要再吃一点什么,肖暑总算开口了,声音沙哑,疲惫地说:“就这样吧,我不演了。”
“好,”付秋野说,“不演了,回J市好好休息。”
肖暑缓慢地从肺里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18章 直面
第二天一大早,肖凌云让人开了直升飞机过来,直接从酒店顶楼把肖暑接回去了。
黄岐琛很可能跟老局长汇报了什么,坠冰那件事情之后,肖暑被老爸老妈严防死守地看在家里面,上午陪着夏恬置办年货,下午做治疗,晚上跟肖凌云做体能训练,既不赶通告也不去各种年会,连颁奖都缺席,整个从公众视线里面蒸发掉了。
肖暑的后援会发起了#寻找肖肖#的话题,在热度榜上挂了几天,但工作室的账号和肖暑的个人账号都安安静静的,一直到除夕的前一天晚上,肖暑在暖气十足的厨房里穿着背心、踩着拖鞋打蛋的时候,夏恬偷偷拍了张儿子的背影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里,又被人传到了网上,才终于让粉丝放了心。
相比肖暑,付秋野才是真正的消失。
从G市回来之后,他公司年末的董事会没去,所有文件都线上审批,别墅里面空无一人,除了偶尔给肖暑发几条信息以外几乎和外界完全断开联系,肖暑没问,但肖凌云有一次在吃饭的时候提起来,道:“付秋野最近跟我之前的一个下属呆在一块,你知道吧?”
肖暑没抬头,专心致志地咬着一块鸡骨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肖凌云见他没反应,又补充道:“叫王崇川的,年纪挺小,是一个优秀的次形医生,长得还不错,腿长。”
肖暑把干干净净的鸡骨头整齐地排列在装剩菜的纸上,擦了擦嘴角,放下筷子:“还有人知道这事吗?”
“就我和我秘书,”肖父说,“你怎么想?”
肖暑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爸:“我什么怎么想?”
肖凌云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五秒,然后喝了一口汤,不动声色地说:“没什么。”
之后饭桌上肖凌云就再也没提过这事,收拾碗筷的时候,肖暑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爸,这事您帮忙保密一下。”
肖凌云哼了声,坐在沙发上开始看报纸,左右都没答应他。
考虑到肖暑的身体情况,今年过年他们一家三口没有回老家,就在J市里一起过年。夏恬跟肖家那个顽固的老头子关系一般,留在J市特别开心,拉着肖暑陪她办了一屋子的年货,除夕大早就开始忙活,亲自动手大扫除、挂红灯笼,天没黑就做了一大桌饭菜。
客厅里在放春节联欢晚会的预热,远处隐隐约约有烟花的声音,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肖暑穿了一件宽松T恤和短裤,光脚踩在地板上,给肖父拿来了三个杯子,肖凌云扬了下脸,道:“去,再拿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