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穿了一本医书+番外(58)

薛白任他折腾,事到如今,任何举动于他来说都不过是累赘。唯有离开,唯有离开是他最好的解脱。

叶昭端着粥进来时,薛白正抱被倚着床看窗外。连绵的阴雨停了,外头终于放晴。日光照在人身上,久违的暖意包裹着全身。

叶昭却不满意,径直走过来把被子拉起,里外三层将人裹好,这才又拿起桌上的粥。

薛白微微摇头,不想喝。

“昨晚就没吃,”叶昭端着碗僵在半空,“你不喝怎么能好。”

他还当昨晚是薛白没胃口,今日一大早特意到市集买了鱼肉,选了肚腹肉最多的一块,将鱼刺挑尽,揉成丸子煲进粥里。

“绶之,我有些累。”薛白道,“想晒晒太阳。”

薛白的脸浮着一层不自然的红,叶昭还当他又发烧,伸手探了探:“热么?”

“不热。”薛白摇头,“你放着吧,我待会儿就喝。”

叶昭不依不饶:“我看着你喝。”

薛白端起那碗粥,温凉正好,喝得也比平日快。粥喝尽,丸子一个也没吃。

叶昭接过碗,看到碗底的丸子:“……不吃么?”

薛白笑笑:“我累了,让我睡睡吧。”

叶昭只好起身,刚扶他躺下,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你不能睡!”他猛然转身,眼看薛白要闭上眼,他喊,“你别睡,你别睡,师父……”

他知道了,他想明白了,他知道为何薛白浮着一层潮红。那不是热,那是虚红,那是人之将死、阴阳离决的征召!

他不能让他睡过去!

他拼命想将人拉回来,薛白合上的眼却好像疲惫得再也打不开,只能看到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

薛白说:“绶之,师父最后给你补一堂课。这叫除中,外热内寒,阴阳将绝之征。你不如摸摸我的脉,这叫雀啄脉,是难得一见的死脉。”

“师父,师父你别闭上眼,师父……”叶昭哪还听得进去,他把人紧紧揽在胸前,企图用自己热气把人拉回来,恨不能把自己的阳气分他一半。

薛白摸索着他的手搭到自己脉上,缓缓地想要并齐那颤抖的三指。

他缓慢笑着说:“这种脉象,记住了。以后生死之事切不能含糊轻视,无论对待哪个病人。”

最后,他耗尽最后的力气叹息:“如果可以,忘了我吧。所有怨恨与痛苦都叫我带走,你什么也别留下,好么。”

不等他回答,薛白已经彻底停了呼吸。胸膛的起伏不再,握着他三指的手终于倏地跌落下去。

叶昭怔愣一刻,嗬地一声哭出声来。

第54章 今生

叶昭从梦中惊醒,依旧心有余悸。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熟悉又清晰。

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如今知道了,当那撕心裂肺又恍若无声的画面在梦中再次上演时,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那不是梦境,不是假想,不是虚幻。那是他实实在在经历过的另一份人生。

他仿佛站在前世与今生的岔路,浑浑噩噩间分不清来时的路,看不见去的方向。

他是叶昭,或者说叶昭是他。每一个叶昭都是他,无论前尘亦或今世。

脑海中的两段记忆交错纠缠,无休无止地将他拉向深渊。

眼前是一片空洞,时而闪现过上一世薛白死时的场面,时而闪现过这一世遮着白布的薛白的尸身;时而是前世那个薛白死后恍惚疯魔的叶昭,时而是今世跪在城门前痛哭欲死的叶昭。

是谁?

他到底是谁?

他分不清了……他分不清!

他踉跄滚下床,头重重磕在地上,他不管。冲向门外,院子中寂静如死。

他下意识地想要确认现在自己究竟身处何时,于是他喊:“韩佳……”

“韩老狗……”

他的兄弟,他的好兄弟在哪?

他要看看他,也唯有这样,他才能确认自己是谁。

他又喊了两声,无人应答。院子的灯是灭的,没有一间屋子有亮光。回应他的只有萧瑟的风声。

没有人在。

他冲去韩佳的屋子,一脚踹开屋门,点上灯。

“韩……”

话没出口,人却愣住了。叶昭环顾四周,却发现这屋子里哪还有韩佳住过的痕迹?!

他翻遍木柜,韩佳的几身衣服无影无踪。

他拿起茶杯,落了灰的杯子像很久无人用过一样。

他找过每一个角落,却不曾留下一丝韩佳存在过的印迹。

叶昭倒吸一口凉气,几步退出屋内,跌坐在院子正中。

他彻底傻了。

他这是……在哪儿呀。

这时身后闪起亮光来,脚步声靠近,有人举着灯走来。

脚步在身后停定,微哑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叶昭猛回头,对上傅怀苍白的脸。

他像看到了救命的火光,死死扒住傅怀问:“韩佳呢?他去哪了?”

傅怀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皱眉道:“韩佳?”

“就是之前我救回来那个人!住在那屋的,他去哪了?”

“没有这么个人。”傅怀放下灯,声音不算高,显然也是大病初愈。

“不可能,你胡说——”

“我看你才是胡说。”傅怀叹气,“醒了就吃点东西。你躺了五日,滴水不尽,一直昏迷。我也大病一场,是子征照顾咱们俩。”

叶昭好像没听见,脑中仍混乱不清。

错综复杂间,终于有一件事让他神志一清,抛开了所有杂念:“师父呢?”

傅怀皱眉看他,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好话来。事到如今,他连自己的心绪都还无法平复。

“师父……”傅怀难得地温声,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总有一日,我会为师父报仇。”

……报仇。

叶昭这才彻底清醒,薛白早已经……不在了啊。

“我不信。”他木讷地重复,“我不信。”

傅怀没理会他的呓语,语气中凝着化不开的绝望:“过几日……我也要离开了。”

叶昭坐着没动,望天。

“子征等你病好了,也会走。”

叶昭缓缓闭上眼,微乎其微地说了声:“你们都信了?”

“那是你我亲眼见到的,不由得你不信。”傅怀慢慢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我也不愿意。”

“所以我选择离开。”眼泪蓄在眼眶中,倏地沿着脸滑下,“我想离开这里。”

许久,叶昭干涩地开口回了句:“好。”

三日后,三人匆匆收拾罢行李,将医馆的门彻底封上。

他们没做告别,三个方向,各奔东西。

叶昭终于接受了韩佳彻底消失这个现实。就像他从那个世界里消失一般,韩佳也从这个世界生生消失了,仿佛从未来过。没有人记得。

或许他又回到那个世界去了吧。像所有人一样把他遗忘,然后继续生活。

那他算什么呢?

倘若薛白也不在了,他还剩什么呢。

胸口忽然闷得喘不过气,他漫无目的地走起来。走来走去,最终到了城门下,那日最后见到薛白的地方。

他看向高大的城门,厚重的夜色像化不开的浓墨,遮在眼前,更遮在心上。

他对着夜幕,回想起两世的记忆,画面一幅幅重现在眼前。

将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给流浪的他找到归宿的,循循教导的,厉声责罚的,以及……离别前深情与不舍的……

都是他。

“师父,你在哪。”他默默念道,“我想你。”

又想到上辈子对他做过的那些事,他有什么资格说想念?

可他偏不,他偏要想念,他要赎罪。

叶昭想,他要进大帐,他不信薛白就这么死了。不会的,他的师父不会就这么死了。他要进去。

打定主意,叶昭坐在城门口的小茶馆,开始盘算怎么进去。

城门内外每日有敖兵进进出出,城门口又有敖兵看守,想光明正大地混进去比登天难。

明的不行来暗的。他想到了每日进出敖人大帐送肉食的小贩。

敖人自打占了城,每日都要城内最新鲜的牛羊肉上供,赶着平旦送进大帐,还免不了被青珂王挑三拣四。

这也是唯一外人能进出的机会。

叶昭连夜寻了身小贩的衣服,凭着在医馆时攒下的交情,和送羊肉的小贩商量好了。

第二日时辰不到,他就推着车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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