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样想的,不怕姊姊笑,事情定下后,我便开始天天抄经,我也不求王爷多宠爱我,只求能有个儿子傍身,那比什么都强。”秦玫霜握住夏兰桂的手,“姊姊真好,我进宫跟皇太后磕头,连皇太后都讽刺我几句,说都七十几岁了,没想到多了个小妯娌,那些宫妃个个掩嘴而笑,只有姊姊什么都没说。”
“皇太后的教诲固然要听,但王爷能对你好,那才最重要,关上门来是自己过日子,要懂得想开些。”
秦玫霜心想,奇怪,她怎么不上当?
她说起皇太后的刻薄言语,原想引得夏兰桂激愤,进而说些不敬皇太后的话,没想到她却不顺着自己的话讲。
是她防了自己,还是天生不喜欢背后论长短?
一定是对自己还没敞开心房,好,那就先说自己可怜之处,引得她同情,等会再放钩子,不信她不上钩。
“姊姊是太史局丞的嫡孙女吧?”
“我父亲是庶子,后来老夫人才收为嫡子,要说我是嫡孙女也可以,不过其实是庶孙女。”这倒没什么好隐瞒,谁家没点八卦,这嫡庶之间,就是夏家的八卦。
“我母亲是个外室,不怕姊姊笑话,母亲是花楼的清姑娘,虽然是清姑娘,还是进不了黄门侍郎的门第,父亲只好把我们母女安置在外面,偶而来见见,我常常想爹,但也明白爹忙,知道有嫡母,所以从不敢求什么,可是母亲后来又怀上,难产走了,我才六岁已经无人照顾,父亲只好把我带回家。
“我还记得那一天,小厅上都是我们四房的人,爹说,那个就是你嫡母,你母亲不在了,嫡母会代替母亲照顾你,还有,你有好几个哥哥姊姊,也有弟弟妹妹,以后都一起玩,可热闹了……我很想母亲,但对于父亲说的生活,也不是不期待,我在小巷子的屋子中,总是一个人玩,附近的孩子说我娘不干净,不想跟我玩在一起。”
夏兰桂觉得可怜,于是拉住秦玫霜的手,“小孩子恶劣,妹妹千万不要记在心里,小巷的屋子中,最棒的回忆应该是妹妹的母亲,她才是妹妹应该放在心上的。”
“我以为日子会好起来,却没想到才是恶梦的开始,嫡母叫我下贱胚子,兄弟姊妹也没人跟我玩,爹要忙着公务,因此很少管我,我原本想,等着长大就好了,可没想到我越大,相貌越像母亲,相貌越像母亲,嫡母就越恨我,后来祖母那边的表哥来,还躲在我房中想轻薄我,幸好嬷嬷跟着才没出丑事,可是祖母没骂自己的侄孙,却骂我不要脸,什么都没学,就会勾引男人那套,跟我娘一样……”秦玫霜虽然是想引得夏兰桂同情,但说起委屈,眼泪不禁滚滚而下。
夏兰桂想起自己,虽然亲爹只看重夏子贰,可是母亲却护得自己好好的,祖父也对二房多有关照,何时听过这等难听的言语?
难怪秦玫霜不惜当路王侧妃也要争一口气,生在这种家庭,她只能这么做,因为没人会替她张罗婚事,她只有随便被嫁掉,或者自己一搏。
“玫霜失态了。”秦玫霜擦擦眼泪,“我跟姊姊一见如故,忍不住说起过往,有辱姊姊清德。
“不要紧,说出来心里舒服点。”
“人人笑话我为了攀富贵嫁给路王,可谁知道我只是单纯想要秦家的认同,爹能多看我一眼,嫡母把我当一回事,老爷子允许我在外人面前喊他一声祖父,我想要的真的很简单……”就只是要秦家人跟她下跪而已。
等她进入路王府,王爷侧妃是三品,祖父操持了一辈子,也只是个四品黄门侍郎,到时候她要全家跪在她脚下,她会缓缓的微笑,然后开始读经,让他们一直跪着,让他们知道她秦玫霜的厉害。
说来也好笑,柳夫人上门说起这事情时,嫡母先是不信,后来又想拒绝——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不要她攀高枝。
幸好柳夫人有备而来,说秦四太太若不能作主,那她找秦老太太。
事情成了之后,秦家一面笑话她,一面又巴结她,样子说不出的丑,真难看,可是啊,她看得真开心。
“我喜欢姊姊,姊姊再劝我几句,不然我总想着皇太后那些话,还有皇后,我的嫡母……我总想得睡不着。”
夏兰桂笑说:“今日见面,觉得路王爷是真心喜欢妹妹,绝对不是贪恋着青春而已,妹妹有福,好好侍奉王爷,将来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秦玫霜愕然,她把丑事都说了,她怎么还不跟自己同仇敌忾?
她为什么不说皇太后跟皇后的坏话,这样她就可以去告状,对皇室不敬,婚事肯定告吹的。
可是不管自己怎么说,夏兰桂就是不附和,简直可恶。
有了,她还有最后一个方法。
“我跟姊姊虽然一见如故,但各自入门后,将来要见面也不容易,不如交换个首饰,好做纪念,姊姊看可好?”
夏兰桂欣然,“好啊。”
于是拿下发上的双凤衔珠碧玉钗,秦坟霜则拿下自己的紫玉钗,两人交换。
秦玫霜笑着说,“以后我拿这个碧玉钗,也好想念姊姊。”
姊姊啊姊姊,要怪就怪你偷我的大好姻缘,那平云郡王妃本该是我的,那年少俊朗的夫君也该是我的,可没想到我一时兴起,这等好姻缘居然落在你头上。
若是路王对我好,那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个脾气暴躁的老人,我自己都不好过,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你就等着妹妹我给你送上大礼吧。
夏兰桂把玩着紫玉钗,这时高嬷嬷刚好梳洗回来,见到她手上的东西没见过,多看了两眼,不看还好,一看倒是吓一跳,“小姐这紫玉钗哪来的?”
“刚才秦家妹妹说起以后相见不易,交换着做了纪念。”夏兰桂心眼是不多,但也不傻,见高嬷嬷一脸错愕,问道:“嬷嬷,这钗子有什么不妥吗?”
高嬷嬷把紫玉钗从她手上拿起,放在黄梨木桌上,慎重道:“姑娘,紫玉钗难得,匠人口中有句俗谚,‘万绿一紫’,说的就是挖出一万块绿色玉石,这才有一块紫玉,姑娘手上这支,通体晶紫透明,不带白,也不掺绿,最是高价不过,嬷嬷活了这么多年,也只在口耳相传时知道这钗子,见都没见过。”
夏兰桂对这些东西没研究,一听紫玉如此罕有,也傻眼了,“那这钗子不是很珍贵?”
“不但珍贵,想想秦小姐跟路王的关系,还可能是皇家之物。”
她心里一跳,交换纪念会拿这么贵重的吗?这很有可能是路王赏赐给秦玫霜的,秦玫霜应该好好收藏,怎会拿出来……
想不通。
“嬷嬷,你悄悄去平云郡王那边,请他过来一趟。”高嬷嬷点点头,她也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去请郡王,的确是最佳之策。
高嬷嬷去了,夏兰桂在屋子里等。
两个姑娘交换个饰品,这没什么,她之前也跟方小姐,万小姐都交换过钗子跟镯子,但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感觉就有点怪,两人今天第一次见面呢,又不是什么过命的交情,要送这么昂贵的东西。
啊啊啊,好烦。
越想越奇怪,秦玫霜对她太推心置腹,那些话别说第一次见面,就算是相熟的小姊妹,恐怕都不好讲出口。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格扇又传来轻敲声,“小姐,嬷嬷回来了。”
夏兰桂心急,自己去开了门,眼见江瑾瑜大步走进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脸,突然安心了,脱口而出,“你来就好啦。”
江瑾瑜合起扇子,往她头上点,“以后多长点心,事情高嬷嬷在路上跟我说了,钗子呢?”
“在桌子上呢。”
知道这紫玉钗价值连城,她都不敢动了,摔坏了,赔不起啊。
江瑾瑜倒是没有顾忌,拿起来就看,“紫玉珍稀,一旦挖到一定是上贡,所有的紫玉钗都是内造,整个东瑞国加起来不会超过十支,黄门侍郎是发家第一代,族中又无人入宫,不会有这东西,这支紫玉钗,应该是叔爷爷那边给的,当年智王作乱,除了我父王,路王也是出了力气,应该就是那一次的大赏赐得到的。”
夏兰桂内心握曹一声,跟第一天见面的人用这么贵重的东西交换,怎么想都别有用心,幸好高嬷嬷眼尖,不然不知道会出什么包。
江瑾瑜在黄梨木桌边坐下,“今日你跟秦玫霜说了什么?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