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沿着一个方向,走了大概十几步,她停了下来。
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张长椅,有一个人正坐在长椅上。
她看不见他的脸,但是那个背影,她很熟悉。
她知道他是谁。
*
应如岄顿了两秒,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从旁边经过,就在她打算迈步时,一声粗噶的笑声从旁边传过来,应如岄循声看去,发现先前的那个醉汉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跟到了这里,他手里还拿着她先前遗落的一只高跟鞋!
视线无意中与那醉汉的对上,他又粗噶地笑了一声,还意味不明地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高跟鞋。
应如岄忽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她把包包拿在手里,踩着袜子迅速地跑出去,跑了三米,她回头去拉长凳上的谢邀,“快跑!”
谢邀皱眉。
应如岄很焦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这里有个变。态!”
谢邀终于站了起来。
应如岄揪紧谢邀的衣袖往前跑,待跑出一百米左右,她才放慢速度停下来。
气息还没喘匀,应如岄感觉谢邀手腕一动,挣开了她的牵引。
应如岄抬眸。
男人冷冷清清地站在她面前,微蹙着眉头看她,却不说话。
应如岄感觉到些许难堪。
她试图解释,“你看那边,真的有个醉汉。他提着我的高跟鞋追我追到了便利店!他还对我挥高跟鞋,样子很凶,感觉想要打人一样。”
谢邀没有什么反应。
应如岄咬了一下唇,然后叹了一口气,“好吧,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拉你的。如果你觉得那个醉汉对你不会造成什么威胁,你就回去吧。”
应如岄继续往前走,低头看到自己脚上的袜子似乎已经要变黑时,她缓缓地眨了眨有点泛酸的眼睛。
以后,遇见谢邀还是要当做看不见吧。
刚刚那样,令她太难受了。
应如岄走了两步,听到谢邀的声音从背后追上来,“晚上这里不太安全,让肖砚过来接你。”
应如岄顿了一下,当做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肖砚又不是她的谁,她怎么好意思让肖砚特意来接她?
“应如岄。”谢邀人追上来,挡在她面前,再次重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让肖砚来接你。”
应如岄忽然有点生气,“我为什么要让肖砚来接我?我四肢健全,完全可以自己走回去。”
谢邀的眉头从刚才开始就没松开过,“吵架了?”
“关你什么事!”
应如岄说这句话完全是赌气,但今时不同往日,谢邀听了后脸色猛地一变,眸色沉得如一弯墨,“不要闹脾气。让他来接你,这样更安全。”
“他又不是我的谁!怎么可能让他随叫随到?”
应如岄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来不及思考太多,她把话语脱口而出,但句子才一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睛里的酸意要挡不住了,她气恼地往前走,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走着走着,她意识到有人在跟着她。
她忍不住回头,就看到谢邀跟在她几步外的地方,见她回头,他又淡淡地说了句,“我送你回去。”
“下不为例!”
哼!
谁稀罕他的下不为例!
应如岄故意加快脚步,谁料下一秒,她一脚用力踩到了一颗石子上,整个人只感觉到一股剧痛,下一刻人已经摔倒在地上……
谢邀快步走过来把应如岄扶起来,正要让她好好看路,一看到她泛红的眼睛,他又把话吞了回去。
“哪里疼?”
应如岄不说话,眼睛还越来越红。
谢邀的手指落在她的脚踝处,“这里疼吗?”
应如岄依旧不说话。
谢邀皱眉。
一滴微热忽然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谢邀手指僵了一下。
不用抬头,他大概可以想象到应如岄此刻是何种模样。
他太清楚了,闹脾气时她一定是一副倔强又可怜的神色。
总让他忍不住心软。
他的手指轻落在另一边的脚踝上,放柔声音,“这里疼不疼?”
“不疼。”应如岄终于说了两个字。
“哪里疼?”
“左脚大拇指,右脚脚心。”应如岄的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看看。”
脏兮兮的袜子被脱了下来。
谢邀看着应如岄左脚大拇指那道沾了灰尘的伤口,以及她右脚掌心里红红的一小片,什么话都没说。
应如岄有点忐忑,“我伤口被感染了?”
“不及时处理就会。”
谢邀把应如岄抱到一张长椅上。
在阿尔斯特湖附近,供行人休息的长椅每隔几米便会有一张。
应如岄坐在长椅上,晃着赤脚,看谢邀打电话。
不知道他在打电话给谁,但她隐约感觉到那电话应该与她有关。
等谢邀打完电话,应如岄看他走回来,“处理完伤口再送你回去,你需要给谁打个电话吗?”
“谁?”应如岄佯装听不懂谢邀话句里的“谁”。
谢邀静静地看着她几秒,在她旁边沉默地坐了下来。
*
这一沉默,便是十几分钟。
直到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Josef提着个医药箱从车上下来,看见谢邀与应如岄并排坐在一起时,他震惊地睁大眼睛,“你们……”
谢邀一语不发地接过他手里的医药箱,开始为应如岄处理伤口。
左脚的伤口进了沙子尘土,用双氧水消毒的时候,应如岄疼得忍不住缩脚,但谢邀一手抓着她的脚踝,她是连动都动不了的。
Josef很活泼,他的视线在应如岄和谢邀之间转来转去以后,他凑近应如岄,用英语问她,“三月,你和谢邀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应如岄看了谢邀一眼,谢邀对于Josef的问题一点都不感兴趣,头都没抬,她只好慎重地答,“不算很久。”
“那你们是朋友咯?”
“算是。”
“咦?怎么不见张?”
“嗯?”
“你受伤了,他没有及时赶来,这不是一个及格的男朋友应该有的行为。”
“……”应如岄尴尬地清咳一声,“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和他也只是朋友。”
“什么?你们不是情侣?可是你们那天……”
应如岄一脸无辜,“那天你有问这个问题吗?”
“没有……”Josef有点不好意思,“哈哈,可是你们坐在一起时看起来真的挺好的。”
应如岄礼貌地微笑。
谢邀帮应如岄包扎好左脚的伤口,再看她右脚脚心,当初红红的那片现在已经变成了红紫色,还有点肿,他站起来,低声嘱咐她,“回去以后可以在毛巾里放冰块进行冷敷右脚,有助于消肿。”
应如岄乖巧地应声,“好。”
“你住哪里?”
“阿尔斯特湖对面的别墅区。”应如岄小心地看了谢邀一眼,“你要送我吗?”
“你没有鞋子,现在也不适合走路。”
最终是谢邀把应如岄抱上了车。
Josef负责开车,但他时不时会看一眼后视镜,应如岄一个人坐在后座,模样疲惫又失落。
他问谢邀,“三月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幅受了重大打击的样子?”
谢邀看着前方,“她没事。好好开车。”
“……”
*
经过应如岄的指路,车子成功地停在小别墅前。
谢邀把应如岄抱下车,“你住几楼?”
“二楼。”
一楼客厅里并没有人在,上到二楼的时候,应如岄伸手压下门把手,门开了,谢邀抱着她进去,把她放在一张小沙发上。
肖砚听到对门传来声音,他打开自己的房门,看到应如岄的房间门开了。
他走过去,把门推得更开,“岄……”
剩下的一个岄字,他没有发出声音来。
愣愣地看着忽然出现在屋子里的谢邀,肖砚一时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他只能把目光转向应如岄,希望她在这时候能够对她说些什么,解释一下眼前的情况。
应如岄果然说话了,她脸上还带着点不好意思,“我在街上遇到一个醉汉,抱头鼠窜时不慎丢了鞋子,还弄伤了脚。是谢医生和他的朋友帮助了我。”
肖砚微笑,“那你感谢谢医生了吗?”
谢邀忽然插话,“Josef还在等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