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岄捧着碗碟进厨房,耳根子终于落得了久违的清净。
她轻舒一口气,拿起洗碗布要洗碗时,感觉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我来吧。”
那人要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洗碗布,应如岄避开,“不用,我来就可以了。家里一直都是我负责洗碗的。”
萧定站在一边,沉默了半分钟,“你生气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应如岄立即否认,“我没有。”
“对不起。”
应如岄骤然一顿。
她停下洗碗的动作,回眸认真地看萧定,“萧定,你没有对不起我,不必和我说对不起。”
萧定沉默。
应如岄继续洗碗,“是我不对,我没有把话说明白,才让大家误会了。”
“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萧定,不是你……”
“岄岄,”应妈妈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手里提着那袋葡萄,“待会把这些葡萄洗了哦。”
应如岄乖巧地点头,“好。”
萧定走过去把葡萄接下,“我来洗吧。”
应妈妈笑眯眯的,对萧定是越看越满意,“也好。那辛苦你啦。”
“不客气。”
应如岄在左边清洗碗筷,萧定在右边清洗葡萄,两人并排站着,各自沉默,厨房里只听得水流的声音,以及客厅里或大或小的笑语声。
给碗筷过水的时候,应如岄终于组织好了言辞,她压着声音缓慢开口,“萧定,我目前只谈过两场恋爱,第一场和第二场都是同一个人。一个月前,我再次和他分手。那天晚上你在宴享酒店门前看到我,我其实不是出来散步,我是为了见前男友。他来找我,那天下着大暴雨,他等太久了,没来得及吃东西,胃疼,我送他到酒店休息。”
应如岄把洗好的碗碟沥干水放进碗橱,然后擦干净手。
在一边静默几秒,她反问萧定,“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他分手吗?”
萧定注意到应如岄的眼睛有些红了,他微微动了动嘴唇,最后轻轻摇头。
“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都比较年轻。那年我因《你是人间的欢喜》小爆了一下,人气还好,通告也比较多,几乎天天都飞来飞去的。我们相处时间很短,彼此又年轻气盛。异地恋,冷暴力,所以后来我们就分手了。”
“第二次分手……”应如岄顿了一下,“你还记得你看完《教坊风月》以后给我发的那句话吗?”
萧定点头。
“你说如果你是步生,你一定不会辜负月娘。”应如岄笑了笑,“在戏里,我是月娘。但是在现实里,我才是那个令人不齿的步生。”
是她辜负了谢邀。
“我不值得你喜欢。”
萧定愕然。
把想说的话完全说出来,虽然没有太直白,但应如岄想,萧定肯定是可以明白她的意思。
一身轻松的应如岄看着碟子里的葡萄,又看了一眼似乎陷在她的话语里一直没能回过神来的萧定,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萧定终于回神,但他的神色窘迫,复杂,尴尬。
他看着瓷碟里的葡萄,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况。
应如岄伸出手掌,想要接过他手里的葡萄,“还是让我来洗吧。谢谢你。”
萧定看着应如岄,又陷入了怔愣,久久未松手,直到应如岄将他手里的葡萄拿了过去,他才如梦初醒,局促地说话,“我……”
他“我”了几次,最后有些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
应如岄失笑,“萧定,没关系的。不必担心那句话会伤害到我。”
萧定还是神色尴尬且愧疚。
应如岄却很坦然,“我只是一个俗人。尘世里的功名利禄,纸醉金迷,锦衣繁华,我与其他庸俗的人一样,同样向往,同样追求。”
“或许只有拥有过了,我才能放下吧。”
或许只有拥有过了,她才能在爱情和面包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爱情。
第39章
39
在凉城的日子不咸不淡。
半个月后,应如岄飞回宁城。
在机场候机的那一天,应爸爸拍着她的肩膀,没说太多的话,但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宽容和鼓励,“有空多回家。”
应妈妈不舍又无奈,但念叨着应如岄不要忘记与萧定多多联系的同时也叮嘱她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一人在外,更要对自己好一些,不要让自己饿着、冷着、否则生病了,父母这边也难以顾及。
应如岄一一应下,模样乖巧得一如多年前她离家去宁城上学时面对父母的嘱托的样子。如今的终点也是宁城,但物是人老,当初年轻的父母如今黑发当中也混着丝缕白发了。
回到宁城时太阳当空。
应如岄没有直接回盛园,反而是拖着行李箱去了一家装潢朴素典雅的餐厅。
郑年来得早,看见她,微笑着站起来,“岄岄……”
应如岄回之以笑,“没有等很久吧?”
“刚来不久。就算是等,能等到应大美女,怎么都不亏。”
郑年是《教坊风月》的导演,钟爱唐朝风物,此次与应如岄见面,主要是为了续拍《教坊风月2》的相关事宜。
应如岄粗略看了看剧本,发现又是一个悲伤的传奇故事,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这故事里满满的都是痛苦。郑先生是不是对舞伎有什么偏见?”剧本最后,又是以令人嗟叹的场景落幕。
“没有偏见,相反,是偏爱。”
应如岄拧着眉头。
“岄岄,你很适合这个角色。”郑年胸有成竹,“你不是第一个看这个剧本的人,但是你却是只一眼就能看破故事真相,看穿繁华掩盖下的痛苦的人。”
应如岄面无表情地看着郑年,一副我就看你怎么自圆其说的神情。
郑年轻咳一声,“我知道《教坊风月》的票房成绩不是很好,可是岄岄你不要气馁啊……这个是我拍的,网上的评论我差不多都看了,那么多口诛笔伐,你看我都没有你那么气馁。”
“再说了,他们大多是吐槽情节简单,但是对你的评价还是挺不错的,他们都说你超适合这样的装扮,他们还说剧中的场景挺还原历史的,看起来很舒服……”
“……”
郑年和应如岄以前接触过的导演很不一样。
她以前遇到的导演,有的总爱端着,有的总喜欢说“你怎么连这个都理解不了”,有的喜欢冷着一张脸,好像你欠了他二千五百万,有的则爱说你应该如何如何……在他们的眼里,演员就像是具备人体条件的机器人,只要对她发出指令,对方就必须完全服从。
郑年与他们相比,显然要好沟通许多。
应如岄看着剧本,眼神慎重,“我需要想想。”
她向来不是冲动的人。
即使现在她前景惨淡,为了羽毛着想,她也会优先选择适合自己的或者自己想要挑战的剧本。她此前已经是票房毒药,她可不再想成为烂片女王。
“可以可以。”郑年笑容放大,似乎笃定她最终肯定会答应他的,“我们先吃点东西,你也饿了吧?”
应如岄颔首。
服务员端上来的菜都是或绿或红或是其他颜色的……野菜,应如岄看了一眼旁边搁着的菜单,才发现这是一家以野菜为主的餐厅,餐厅的名字还很名副其实,叫“野草生”。
“岄岄,来,尝尝这忘忧草。”
“这是莼菜。”
“园葵。”
“野笋。”
……
回到盛园。
应如岄窝在沙发上看剧本,中途用手机给自己点了个外卖,吃完外卖又继续看剧本。
等看完,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发现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她去浴室泡澡,一边泡一边认真地想自己要不要参与《教坊风月2》的拍摄。
对比
第一部,第二部的情节并没有太多的长进。
至少她在阅读的时候,并没有感到什么惊喜。
又或许是,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她此前读过类似的故事,所以对此并没有感觉到触动。
步生死后,月娘吞了毒药,但最后却被人及时救活了,还因此得到了坊众的称赞,声名日盛。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勤练舞蹈,不敢懈怠,与此同时,为了不再受情伤,她封闭自己,脸上笑着,心里却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