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番外(52)

衡南看向窗外。星港曾经沦陷,现在依然保留城中大量异国风格建筑,这些留下的历史痕迹使它们变成了后来几十年的旅游城市。

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上云朵低垂,路上行人接踵摩肩,栏杆上卷着一只粉红色氢气球,广告、招牌和电子屏,组成了一个零碎又繁华的现代星港。

旧教堂高耸的尖顶对面是小巷,小巷内依然有成排的紧挨在一起的小饭店,店招是老式霓虹灯,店主坐在店外的板凳上看报,孩子们跑来跑去。

当年,黎向巍就是把这样的小饭店做成了二层楼的大饭店,最又变成了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

最后,他坐在中心CBD的办公大楼内,掌控布满星港的无数连锁大酒店、大商场和娱乐城,成为星港餐饮娱乐行业的龙头。

姜行待人接物很有一套,一直回过头来同盛君殊搭话,介绍星港的历史趣闻,他讲话不疾不徐,很有涵养。

盛君殊身侧放着黑箱子,听的多,说的少,略有些公事公办的敷衍。

姜行客气地递过一回烟,被他婉拒了,盛君殊不喜欢在车上留下味道;半路上又给了一回红包,盛君殊捏了一下厚度,推辞得更加坚决了。

……也不知道有钱人怎么想的,没事总想往外撒点钱。

姜行微微一笑,不生气,扭过头,转而向衡南递了一根棒棒糖:“盛太太,也是第一次来星港?”

“……谢谢。”衡南发现这位秘书的瞳孔是浅褐色,眼窝深,骨骼硬朗,眼角纹却比同龄人多,应该混有欧洲血统。

坐在车上无聊,她窸窸窣窣开始剥糖,觉得糖柄有些硌手,仔细一瞧,上面金光璀璨,镶满了细小的水钻,再剥开一看,呆住。

这糖果乳白色,毫无杂质,光滑冷硬,这哪里是糖,这是一大颗和田玉珠。

“……”衡南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姜行接了个电话,语气听上去很是高兴:“三小姐说老板感觉好多了,已经恢复工作,我们这会直接去公司见老板,您看……”

盛君殊无所谓:“可以,看你们方便。”

星港中央CBD,是整个城市金融的核心,标志性的就是耸入云霄的几幢超高层建筑。

建的时间比较早,楼宇设计得中规中矩,但胜在体量庞大,走到楼下时,仰视整栋建筑,泰山压顶,遮天蔽日,使人凭空生出拜服感。

黎向巍的总裁办公室,就在其中一栋楼的核心部分,里面带了会客厅、餐厅、花园乃至露天泳池,这份奢靡不是拿金砖银瓦堆砌,而是拿石头、光影、植物和流水虚构了一个帝国。

高跟鞋踩在瓷砖上,整个中庭都会有空灵的回响。

姜行在门上叩三下,一群簇拥在沙发前的盛装男女纷纷回过头来,露出坐在沙发上、带着氧气罩吸氧的老人。

——叫他“老人”似乎并不准确,因为今年已经五十七岁的黎向巍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老人。

他被发胶固定好的头发染得不见一根白色,西装外套敞开,不羁地仰靠在沙发上,皮肤是古铜色,体格是常年的健身积累出的壮硕。浓眉,双眼睁开,眼神威严。

除了他在吸氧以外,看上去其实更像一个有攻击性的中年霸总。

黎向巍把氧气罩拿开,上下打量面前并肩站着的两个人,眼里似乎有一束光:“盛总,终于肯来赏光喝茶了?”

盛君殊把衡南往自己身边拽了半步:“黎总。”

黎向巍不顾身旁人的阻拦,坚持撑着沙发站起身:“盛总是做厨房家居的龙头,黎某人早就想和盛总合作了。”

盛君殊和他握手,心里笑,这话吹出来也不打草稿。

大家都是当老板的,当的不是同一个级别的老板。

整个圣星在清河还算排得上号,但黎向巍这种动辄影响星港经济运行的世界首富面前,就是个卖锅铲的家庭小作坊,还龙头?

第38章 星港(二)

黎向巍让大家都坐,汇聚在他身边的男女,就分散坐在摆了一圈的柔软沙发上。

一个年轻人凑在黎向巍跟前,半弓着身子听他小声叮嘱,不知是经理还是秘书。

盛君殊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对面的两个年轻男人。

左边的男人脊背挺直,坐姿板正,戴一副金边眼镜,不苟言笑,目光专注于摊在膝上的手机,这是黎向巍的大儿子黎江;右边稍年轻一些、翘着二郎腿,坐姿放松,笑意盈盈地冲他点头致意的,是黎向巍的二儿子的黎浚。

盛君殊感觉衣服角被衡南拽了一下,侧过头去。黎浚见夫妻俩头挨着头私语,将带着笑的目光安静移开。

衡南小声说:“师兄,对面那个人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们。”

“黎江受的是西方教育,不信传统玄学正常。”盛君殊贴着她的耳朵安抚,“据说他初中就被送到美国念书。”

别看黎江坐得端正,说不定此刻正翻着手机,跟好友控诉封建迷信害人不浅。

衡南默了一下。盛君殊又说:“你看右边那个呢?”

他指的是黎浚,毕竟黎浚在笑。

衡南搬着手指,不耐地摇摇头。

盛君殊揉揉她的头发,勾起唇,目光微深。笑又能说明什么呢?黎浚和黎江都是黎向巍原配夫人金耀兰的儿子,兄弟俩只差六岁,性格截然不同,黎浚是本地土生土长,人情世故学得老练,跟各方势力的关系都很好,见谁都热情带笑。

黎江学业优异,业务能力强,但回国水土不服,孤傲寡言;黎浚能力一般,但极擅与人打交道,得各大金主股东簇拥,似乎也很适合做董事长。传说兄弟二人为了接班人的位置,明争暗斗三年之久。

衡南没再同盛君殊说话,目光被中间造型茶盘的干冰云雾吸引。

柔软的云雾如烟卷曲升腾,隐约露出仰靠在沙发上的黎向巍。弯腰同他说话的秘书侧颜青涩,似乎一时半刻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黎向巍又解释一遍,佯怒,拿笔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眼里微含点笑,秘书这才恍然大悟,匆匆离去,敞开的西装被风掀开角。衡南的目光一路跟着年轻人,直至他消失在门口。

连她爸都没有拿笔敲过她的脑袋。上司和下属之间关系这么好,挺少见。

“爸,感觉好些了吗?”黎浚倾身问道,面容担忧,黎江不知何时也收起了手机,镜片后的目光严肃不失关切,“早晨还好好的,突然不舒服了。”

黎向巍捏眉心,摆手:“身体跟年轻时候比不了。”

他头痛失眠,血压飙升,在家里休养了一个礼拜才重新上班。就在盛君殊带着衡南进来前十分钟,忽然又呼吸困难,这才临时吸氧。

黎浚又说:“要不爸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哥在公司就好。”

这些年黎江远在美国,都是黎浚一路长在黎向巍身边,说话更加亲昵。黎江瞥他一眼,镜片遮住神色。

黎向巍笑笑,皱纹拉出,却不回答。目光转向盛君殊这边,打量了一下衡南,却是跟盛君殊讲话:“盛总,我们的耀兰城今天开业,带你太太去玩玩逛逛?”

盛君殊把衡南的手在掌心握了握,冰凉,他不知道为什么上来一个人都要盯着衡南先看一遍,语气稍冷:“不用客气,我们订了两周后的机票。”

言下之意,抓紧时间办事,别玩虚的。

黎向巍没为这份骄狂生气,反倒笑出声。

黎浚察言观色,马上顺着父亲心意,接过话头:“盛总别客气,后天是家父生日,家里办生日宴,你们肯定推辞不掉的。礼服都没带着吧,那肯定要买一点了。”

说罢,看着衡南善意地笑了笑。

盛君殊顺着他的目光看衡南。

衡南短发齐肩,牛仔裤,帆布鞋,都是她自己选的,他没太注意,只是建议她把露脐吊带衫换下来,衡南不高兴地套了一件薄薄的红色的连帽卫衣,脸上只有防晒霜,小白花似的,学生气很重。

他忽然意识到,衡南这个年岁,在校园里穿成这样再正常不过,但是坐在这里其实并不适合。他自己穿的戴的是几万块的西装手表,却给太太打扮成朴素学生,难怪每个人都盯着衡南看,怕不是在笑他脑子有洞。

盛君殊一时间如芒在背。

“小浚说得对。”黎向巍兴致很高,“后天鄙人过五十八生日,五个发啊,大办的好机会。盛总一定要来我宴会,什么事情过完生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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