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许央央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时之间很错愕,也因为自己不懂事,戳到了别人的伤心处而感到抱歉。
“我累了,先去休息,你玩的开心。”苏慕冷淡的说完,人就上了楼。
许央央站在原地,很内疚。
司南走进来,看见二楼紧闭的房门,牵着许央央的手,把她带出去。
“我听说,苏慕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成长过程挺艰难,年纪小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没了。”
许央央抬头看他。
“似乎这些事儿跟苏特豪有关联。”司南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许央央愣住了,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司南把她搂进怀里,使劲抱了抱,说:“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许央央情绪有些低落,她把脸蛋在他胸口蹭了蹭,然后松开,往长廊走。
司南靠在廊柱上,看她走远,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永远不会挪开。
许央央找到等待答复的丁小文,告诉了苏慕的回复,丁小文也陷入情绪低落中,久久不说话。
许央央坐在长椅上陪她,她张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随后传来细微的抽泣声,她的手机屏幕上湿漉漉的,闪着光。
“可以不喜欢他,可以不爱他,那把他的遗物交给喜欢他的人不好么?”
他的房间没有了。
他的东西都烧了。
没人在意他去哪了。
他像是从没活过。
也许,从没活过,对他来说更好。
……
丁小文第一次见到苏特豪就惊呆了,不是因为他痞坏痞坏的气质,也不是因为他装X的孤独背影,而是因为他快要泡发了。
丁小文找了根树枝,在一片暗潮汹涌中把他捅上来,他泡的又白又涨,丁小文叫不出声,用力把树枝砸在远处的铁皮上,“通”一声巨响,老渔夫骂骂咧咧的闪亮登场,凭借多年的经验救了这个濒死的年轻人。
人人都说,救人有好报,让老渔夫没想到的是,这个人不但是个穷光蛋,还打算白吃白喝,不走了,真让人唏嘘。
丁小文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她不能出声骂他,只好拿笔写字,写好了给他看,他把写满一整张“滚”字的泛黄书页叠叠好,塞进口袋,说自己不识字,等以后有机会查字典。
丁小文再一次惊呆了,也出离愤怒,她每天都写一整页的滚给他,他搜集好了装订成册,还对她说,你印个唇印,在上面盖个章好不好?
丁小文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颤抖着手指着他不要的脸,他嘻嘻一笑,塞给她一只唇膏。
他不懒,帮着干活,出海、收网、撒网,在没有几个人的小渔村过的很愉快,他会守着杂货三轮车来的时间,买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唇膏、发夹、卡通的小镜子,统统送给丁小文。
他喜欢叼着根芦苇,笑嘻嘻的坐在木船上,朝丁小文伸出手,说来,陪我看海。丁小文黑着脸上船,离他远远的,坐在船边,晃荡着小腿。
橘色的夕阳,湛蓝的海,铺着渔网破旧的木船,他枕着硬邦邦的木头,听耳边的海风,风从很远的地方来,月亮从眼前升起。
丁小文递给他一张纸,像是被海水泡过又蒸发,抖一抖往下掉盐,上面写着字:“你怎么不回家?”
苏特豪不说话,在船里乱翻,然后在一片腐朽的木头里找出一只笔,趴在船头写字。
“指南针坏了。”
“抽屉里有一堆。”
“我的坏了,别的没用。”他写完字,把纸递给丁小文,随后把笔丢在木板上,目光里是丁小文看不懂的哀伤。
苏特豪在沙滩燃起篝火,用树枝串着烤鱼吃,丁小文抱着泡好的酒,拿三个搪瓷杯,一人一杯满上,老渔夫拿着小刀,抱着木头,捣鼓他的木吉他。
咸咸的海风窜过鼻端,瘦长的竹竿晾晒着衣物,烤鱼的香气在黑夜中飘散。
丁小文红扑扑的抱着搪瓷杯,挨在苏特豪身边,她用吃完烤鱼的树枝,在沙上写字,写来写去写不好,写好了,赶紧用手抹掉,然后又悄悄的写。
苏特豪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他一边听老渔夫弹吉他,一边看着远方的海,忽然低声问:“小文,有没有人说过喜欢你?”
丁小文想了想,指指老渔夫,用树枝写:“天天说。”
苏特豪叹口气,用手遮了脸,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他说:“没人跟我说过。”
丁小文沉默一下,回头看看自己写在暗处的字,伸手拉他的袖子,想让他看,却听见他自嘲的声音。
“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我却像个傻瓜一样期待,这一声喜欢,我怕是这辈子都听不到。”
丁小文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写的字,她扭过头,那行印在沙上的“我喜欢你”已经被海水侵蚀,渐渐消弭了踪迹。
丁小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特豪的,也许是他送自己小镜子的时候,也许是他替自己疏通打结的长发的时候,也许是路遇发狂的野狗,护着自己的时候,也许是翻船后,他明明水性很差却还奋不顾身朝自己游过来的时候,爱上他可能只有一瞬间,但之前所有的点滴,都让这个瞬间无限蔓延。
她戴一顶草帽,躲在铁皮雨棚下面看正午浓烈的骄阳,对着潮起潮落不断的练习着同一句话,那句话,她不想用写的。
苏特豪依然守着三轮车来的时间,给她买喜欢的小玩意儿,她拿一张旧报纸,将他买的粉色信纸仔细的包起来。
报纸微微泛黄,不知放了多久,狭小的角落有一则新闻,八岁小童遭遇绑架,机智逃脱终回家。
那晚苏特豪喝醉了,他醉眼迷蒙的走进海中,丁小文跑进去把他拖出来,他便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丁小文在他身边坐下来,他说,那个孩子,是我。
那个被绑架的孩子,是我。
那年苏特豪八岁,虽然生在富豪之家,可平常上学放学并没有人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给了绑匪可乘之机,趁他放学的当口,将他迷晕拖上车,带到了荒郊野外,紧接着就给苏特豪的爸爸苏勇打电话勒索赎金。
八岁的苏特豪怕急了,缩在角落不住的哭,电话接通了,绑匪说,你儿子在我手上,带五百万来赎。
苏特豪满怀期待的望着电话,爸爸一定会担心他,一定会来接他的。
屋子里很安静,电话拨了免提,一群绑匪都在紧张的等待回复。
苏勇甚至没有思考许久,他说:“我儿子正在房间睡觉,你们在胡说什么。”
绑匪说:“别演戏了,我让他过来接电话。”
一个绑匪给了苏特豪一耳光,他惨叫一声,又被一脚踹翻,提着脖子拎到电话前,他哭着喊:“爸爸,爸爸救我。”
电话那头传来平静的声音,“是你啊?为什么放学回家这段路都走不好?我等下还要开会,没时间,你回的来就回来,回不来也不要麻烦我。”他一说完,电话“吧嗒”就挂了。
一屋子绑匪目瞪口呆,纷纷质问其中一人,“怎么回事?绑错人了?”
“没错啊,这是他大儿子啊,我盯了好几天,你们也听见了,他刚才叫爸爸,而且苏勇明明认识他。”
“那这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苏勇在逞强?故意说这种话?试探我们的底线?”
“谁会拿自己的亲儿子试探?尤其这种土豪的家庭。”
“再打一次?”
“好。”绑匪再次拨通电话。
绑匪:“你不要你儿子了是吧?”
苏勇:“说了随便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
绑匪:“你不在乎他的死活?”
苏勇:“一个人的死活不应该是自己最在乎么?”
绑匪:“你不要嘴硬,你不拿赎金来,我们马上撕票。”
苏勇:“随便你们,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电话再一次挂断。
苏特豪被绳子绑住手脚,缩在墙角哭,满眼都是恐惧和绝望。
绑匪头子走上来,对着他狠狠踹了几脚,直踢的小孩口中喷出血来,他气到:“真晦气,可能真的绑错人了,他反正也看到我们的脸,你去,把他做了,扔后山去。”
被点名的绑匪年纪约莫二十几岁,他有些胆怯,却不敢反抗老大,提着昏过去的小孩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