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在我入职特安部之后,第一次穿着制服回家,阿姨看见我就哭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原来是因为阿国。”居四方渐渐从回忆中找到端倪,有些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的事儿,这会儿都有了依据。
“阿方,你说,是阿国爱的深些,还是萧姨爱的深?”许央央托着腮帮子问。
“这哪能说得清,没有阿国的好,萧姨也不可能等他一生,这不是相互的么?”
许央央心里想的是,萧姨等了阿国四十年,可他却投胎去了,都没有回来看她一下。不过她转念一想,“镜中笑”是近两年才出现的新产品,阿国那会儿不可能有。
“你说的也对。”许央央想想,释然了。
“既然知道缘由,也没什么好担心。”居四方看看时间,说,“五点半了,我送你回去吧。”
“也好。”许央央觉得是时候回去吃晚饭,便叫狗子跟她一起走。
两人上了居四方的车,往别墅开。
许央央坐在副驾驶,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客户:老板,十万火急,救命。
许央央:怎么了,不是昨晚才劝好女朋友,又发生了什么?
客户:老板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昨晚?什么女朋友?
许央央:刚刚小沫明明打电话来了啊。
客户:小沫又是谁?
许央央一头雾水,客户失忆了还是她失忆了?
许央央:你昨天没有使用镜中笑?
客户:我就是为这个找你的,我试用的时间太短,怎么也学不好用法,我到现在都不会,马上时效就要到了,我才着急找你。
许央央:你不是徐竟泽?
客户:我哪有这么洋气的名字。
许央央:你不是雪山遇险那个徐竟泽?
客户:雪山?我翻山越岭的,当然去过,险也遇过,但最终没能留下我。
许央央惊讶的看着手机,越来越迷糊。
许央央:是我搞错了?#迷茫#
客户:老板,不管你搞没搞错,先救命啊,到八点我的“镜中笑”时效就过了。
许央央越看越奇怪,飞快的翻聊天记录,很快,她翻到了先前小泽的那条,仔细一看,才明白其中原委。
她当时一直跟4号聊天,跳出一条消息就以为是4号发的,她再仔细看客户编号,才发现这个不是4号,这是3号。3号才是徐竟泽,是小沫的男朋友。
那这个4号,又是谁?
客户:快,老板,还记得先前去过的那条河么?带我去那里。
许央央:知道了。
许央央跟居四方说先去个地方,待会再回家,居四方没多问,直接就往重阳河开。很快到了熟悉的广场,许央央跳下车,往河边走。
客户:老板,你真是个好人,你现在能再帮我一个忙么?
许央央:嗯,你说。
客户:你能帮我把上面跳舞的,站在第一列最边上的人带过来么?
许央央一愣,扭头一看,那个一直温和一直端庄的阿姨,正是相处几日的萧姨。她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颤抖着手指,摁下了屏幕。
许央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客户:卫国,我叫沈卫国。
第59章
阿国回来的时候, 枫叶红了又绿,已不知生长了几季,大黑有了孩子, 隔壁的二丫也嫁了人。
村里正在办喜事, 萧家的女儿执拗多年终于肯嫁了, 阿国恍恍惚惚, 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他捏着块红布,在人群中模糊又清晰, 没一个人看得见他,也没一个人听的见他,他跟在吹唢呐的人后面,失魂落魄的向萧家走。
矮矮的土墙还是从前模样,原先他总在墙外, 接住翻墙的小萧,她胆子大, 从来不害怕,睁着眼笑着往下跳,然后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迎亲的人吹吹打打进了屋,新郎从大门走进来, 一众小兄弟跟着想要接新娘, 那闺房的门却忽然开了,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靠在门边上,笑的清冷。
阿国听见她说,既然你们把我逼到这份上, 那我今天就把话挑明了, 我萧云英,要嫁就嫁沈卫国。
有人说, 你居然还敢提沈卫国?当年他一来,村里就闹鬼,死了那么多人,他一走,村里一直太平到现在,你没听张真人说,他是个不祥之人么?灾祸就是他带来的。
有人说,死在外面倒是便宜了他,如果他回来,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
有人说,念在你是萧家人,才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居然还执迷不悟,我看你也是中了邪。
新娘冷笑,说狼心狗肺。
有人说,你跟沈卫国那些破事人尽皆知,天天不知羞耻的缠在一块儿,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娶你,你还在那里矫情什么?
有人说,村里就属你最不检点,不就靠着张漂亮脸蛋骗骗男人么?明明一个破鞋,新郎还当个宝,现在居然还敢装腔作势。
新郎说,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不在乎你的过去。
新娘说,你不在乎我的过去?那些过去,都是我的命,我这辈子都要刻在心里,谁要你在乎?
这句话惹了众怒,议论之声渐盛。
萧爸爸抬手给了女儿一耳光,你原先把家里的脸丢尽了不说,这时候还要丢祖宗的脸,我看这几天是关你关少了,你今天必须把这婚给我结了。
新娘走到庭院中间,冲着众人笑,说,结,婚我今天一定结。
众人神色各异,目光复杂,有人愤怒,有人开始说软话劝,你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这样不是很好,张真人说你常跟沈卫国在一起,阴气重,村里迟早招祸,本该将你赶出去,还好建城不嫌弃你,愿意娶你,化了你的戾气,你也该惜福。这样就对了,听话把婚结了好好过日子。
新娘站在庭院中,一身大红喜服艳的刺眼,她笑嘻嘻的从怀中取出一枚木头做的物什,众人细细一瞧,纷纷倒抽一口凉气,竟是一枚牌位。
新娘抱着牌位,目光温柔,她声音坚定,字字清晰,我萧云英,要嫁就嫁沈卫国,这世上谁都不能逼迫我,你们不行,张真人不行,生死更不行。
有人大声喊,她疯了,张真人当时就说她治不好,你们非不信,这下完了,村里也要跟着她倒霉。
这喊声一出,气氛骤然变的紧张,空气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和窒息。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赶走她,这话瞬间成为一个导火索,点燃了愤怒又炽烈的情绪,众人开始齐心协力的呼喝与发泄,那声势骇人,像是灭顶的巨浪。
阿国站在人后,目光哀伤又悲凉。
新娘站的笔直,长风掀起她的裙摆,她抱着牌位,天光皑皑之下,美艳又决绝。
我萧云英今日就与沈卫国结为夫妻。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纷纷剧变。
阿国立在人后,向来憨厚平实的脸上也满是震惊之色。他想阻止她,飞快的冲到她面前大声的喊,可那无声的呐喊连气流也无法搅动,他想拽着她的手腕走,却只是茫然无措的穿过她的身体。
他死了,所以他无能为力了。
无法触摸她,无法保护她,无法带她走。
她一个人笔直的站着,面对群众愤怒的指责与谩骂,他却一点用也没有。
不知是谁丢了一颗石子,往常他可以轻易接住的石子径自穿过了他的后心,直直砸在新娘肩膀上,她只是皱了一下眉,他却痛的撕心裂肺。
阿国站在她面前,哭的像个小孩子,他不住的擦眼泪,眼泪却还是疯狂的掉。
阿国想说,你走吧,别硬撑了。
阿国想说,如果你喜欢他,就结婚吧,我不会回来了。
阿国想说,快躲开啊,你要受伤了。
阿国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把那块红布盖在了她的头顶,红布穿过她的身体,落在了她的脚边,随后又化成碎光消散。
阿国说,那好,我们结婚吧。
新娘转身跪下,阿国也跟着她跪下。
新娘说,一拜天地,阿国说,一拜天地。
新娘对着怒气冲天的父母磕头,说,二拜高堂,阿国也磕头,说,二拜高堂。
喜娘把牌位放在对面,说,夫妻对拜。
阿国看着自己美丽的新娘,深深的朝她鞠躬。
随着礼成,周围人的愤怒与恐惧终于到达极限,细小的石子朝他们投掷过来,失控的人也朝他们冲来,场面无序而混乱,眼看拳头就要砸在新娘身上,忽然有人冲上来,挡在了新娘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