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未竟(第一季)(9)

作者:人间抽风客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味蕾因为那一点咸涩而惊动,火神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狠狠拽了一下。他也没想到,只不过一个顺手而为的拥抱,就能给润玉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世上最难之问题有二,曰死,曰爱。

是生更难还是死更难?是爱更坚韧还是恨更持久?也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看法。如今,火神已经想明白了,生死和爱恨,既是软肋也是盔甲。未知生,何知死?而爱与恨,便犹如光与影,是一体两面,拥抱爱之玫瑰的同时,也要将恨之棘刺一并纳入胸怀。

他双手捧起润玉的脸,就像捞起水中之月那样虔诚。火神轻声说,从前是我错了,可是我想弥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帮你。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你要推翻父帝的统治,我就是你的剑,愿为你披荆斩棘,生死不论。

在绝对的权势压制面前,爱是一件多么徒劳无功的事。

然而真正的爱,又怎么会徒劳无功?

簌离带给孩子的并不只有爱。她的精神状况极其不稳,暴躁易怒,时常濒临疯狂,不能自控地做过许多伤害他人的举动。可她不是天生的疯子或者偏执狂,她也曾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愿意把所有的爱都奉给自己的孩子。

鲤儿不曾怨怪母亲,润玉更加不会记恨娘亲,他真正不能原谅的,是践踏了这份爱的那个人。

但也因此,对于火神的请求,润玉拒绝得十分坚持:这一切与你无关。

生于微末,长在他人的轻贱里的孩子,天性对于旁人的喜恶十分敏感。旭凤从前以为兄长是云霓裁的衣,冰雪塑的骨,不可谓不贴切,但他漏过了润玉最本质的部分,那就是润玉的心,好似一团棉。

棉花太柔软了,能将自己放得很低,容纳许多尖锐世情,以最温和细腻的情感来包裹他人。可是棉花吸饱了水,又排解不出去,就要不堪重负,最后沉得可以把人压死。

拥有一颗棉花心的润玉,只进不出,从来隐忍,堆积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唯独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来示人。

所以润玉不懂得要如何去爱一个人。他只知道把自己所有的都掏尽倒出,罗列起来,摆上供台去献祭,把牺牲当作爱的证据。若有人当真把一份还冒着热气的爱意奉到他面前,他反而要惶恐不安,惊疑不定,患得患失,乃至于最后因为担心自己回馈不了等同的情感而索性把到手的都整个割舍出去。

所以,润玉为什么会爱锦觅?因为他只敢让自己爱上一个命定的妻子。至于锦觅不爱他,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锦觅对他的冷淡反而令他能获得一种祭祀自己的安全感。

火神的光与热已经把他烫着了,那样汹涌的情感就像一个漩涡,能卷得人粉身碎骨。润玉发觉自己抵御不了这份温度,那便干脆划出一条鸿沟来,将之隔绝在外。

理由也是现成的——

润玉说,你并不是我认识的旭凤。

所以他的一切情感,爱也好恨也好,仇也好怨也好,压抑也好爆发也好,温情也好痛苦也好,都与这位火神无关。

下一步,他就该礼节俱到地对着这位火神道歉了,恢复到相敬如宾或者相敬如冰的相处模式,看似温和却拒人千里之外。

可惜火神早也把他摸透了——

你看过了我的梦境,你了解到我的世界,你刻意回避了我的感情却不肯放下不属于你的责任,你甚至有意去查阅了两个世界的来去方法。你把那里发生的一切惨象,都当作是你未竟的功业。

——你对待另一个自己尚且如此,又当真就能把我和另一个旭凤分得这么清吗?

第13章

再怎样森严的心防,只要浇开了一道罅缝,余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凤凰属火,生来便拥着阳光和烈焰的温度,此刻却一如冬日狂风,气势涤荡,席卷一切,将润玉一并裹挟进他自己的旋律。

润玉想过要说些什么,分辨或是婉拒,怎样都好,只要能划分清楚界限。但火神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他唇边,只待他唇缝一开,指尖便探入他口中。润玉一惊,下意识抿嘴,对方却不缩反进。火神抬着手,指节被那两瓣唇夹在中间,弄得好像润玉在舔舐他手指,无端添了情色意味。

润玉举臂去拨他的手,又被他另一只手攥住了五指,按向对面,贴在了他的胸口。

火神盯着他,眼神专注得能令人头发梢都烧起来。他扣着润玉的手,十指交叠,死死钉在心窝处。他说,我这里已经空了很久,什么都不剩,只余下半颗心,还没彻底死掉。

如果你不要,就让它摔下去,摔得粉碎,践进尘埃里。

这话说得那么卑微,可是天界战神,几曾这样卑微过?看不见的利齿,凭空咬在人心上,又酸又软又酥又麻,卷着疼痛轻轻爆开,像一个不曾控制力道的突袭式的吻,激起不自觉的战栗。

润玉用力抽手,没有成功。他从前对旭凤一贯信而不疑,这一刻却在警告自己,不要去相信。

他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即使没有润玉,旭凤也一样是天界的艳阳。从来天无日不辉,却没有谁会离开月亮就活不了。

何况,火神已经亲手杀死了他的润玉,这世上又有谁会真的离不开谁呢?

润玉的动作,已经昭示了直白的推拒,于是火神垂敛了眼帘,断去眼底微光。他低落神情,两鬓裁得一径风,整个人的轮廓都冷了下去。润玉在瞬息之间感受到他的变化,心中想到,这就是旭凤放弃的表现了。

三年来,又早在三年之前,他和旭凤之间的对话,就已成了这个模式。身份地位云泥之别,心肠立场各不相同,认知见解两厢殊异,中间又夹着一个锦觅。每有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却偏偏碍着情谊,谁也不肯先撕破脸。

于是一旦对话趋于尖锐,便总有一个人会先软下态度,岔开话题,而另一人就坡下驴,就此暂时搁置争议。实在话不投机,也不过是以一方摔门而去告终。所以这样长久以来,他们的观点碰撞,永远只是浅尝辄止、隔靴搔痒,落不到实处。

这当然不能全怪旭凤。润玉自嘲地想,纸是包不住火的,而他们之间的种种暗流,能够拿到台面上来讲的,也不过冰山一角。某些问题在终于浮上水面之前,其实已经明里暗里积累了无数矛盾。摧垮这一切,只需要一个很小的爆破口,就能将那些情深意重的美好故往通通碾碎。

所以,这一次的尝试,也不过是淹没在无数次中的某一次罢了。

但润玉没想到,火神看似松了劲,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收回,下一刻却突然狠狠用力环上来,兜头将他圈进怀中,又低头印上他的唇。

火神一面轻轻咬着他的下唇,一面哀声问他:你当真有这么恨我,恨到来生也不愿再见到我?

你怎么忍心呢?

如果你只是恨我,恨到连有我参与的来世都拒绝,那我成全你。可是没有我,你就当真不会孤独吗?

谁来伴你手谈,谁来同你烹茶?谁来为你解围,谁来替你疗伤?

又有谁能解你腹中诗?谁能共你剑光寒?还有谁能知你傲霜志?谁能会你君子意?

几千年朝夕相对,世上还有谁,能比我们彼此更熟稔对方的气息?

寂寞总是于繁华中愈加凸显,因为各人皆有各自的热闹,而孤寂者孑然一身,他人的欢笑也就与之无关。

火神一声声地问着他,你当真,连来世也不想再见到我吗?他声色惨淡,那副音容落入旁人眼中,叫人不禁要想,所谓的子规啼血,其情状也不过如此。

润玉闭上眼睛,回抱住他。

他心底最深处的防线分明还紧绷着,身体却不禁要诚实行动:是我错了,旭凤。

润玉没有想到,大婚那日当众决裂,旭凤最为耿耿于怀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润玉暗自不平了几千年。长久以来,他所遭遇的排挤,他所经受的打压,源头都在于旭凤。只要这个世界上有旭凤,就不会有人关注润玉。他的一切行为,只要牵涉到旭凤,就是心怀不轨,就是所谋者大,就是算计深沉。凡人尚存既生瑜何生亮之慨叹,润玉又要如何平心静气地面对这一切莫须有的罪名呢?

只愿来生,有了润玉,就不要再有旭凤。愿来世,不必兄弟相争,再为权势所误。说出这话的时候,润玉是真心这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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