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未竟(第一季)(19)

作者:人间抽风客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可这世间,舍身而取义者有之,不肯因私废公者有之,兼爱众生者有之,为何仁义正直勇武无私,就不可人同此心?

轻笑一声,他道,母神莫怪,我所谓之多行不义者,当然有你一份,罪魁却在于父帝。

他分析道:当日我犯上作乱,尔后旭凤犯颜险谏,父帝眼见大势已去,便欲交出玺印以求自保。其时,我已失手,旭凤虽反客为主,却始终囿于君臣父子三纲五常,父帝名义上仍据着天子之尊,假使拒不从命顽抗到底,想来大庭广众之下,旭凤终究也奈何不得他。

事有可为当可一搏,父帝却轻允传位,可见父帝也不敢相信旭凤,只图苟延性命,此失智无勇也;让位之后,父帝又旋即反悔,意图复位,此失礼无信也;勾结魔尊,不惜出卖天界,此不仁不义也。

仁义礼智信,五常俱丧,此非人也。如今父帝人心尽失,早已走投无路,不过孤注一掷做困兽之斗。父帝所图者,无非先下手为强,趁后防空虚,占据朝野中枢,诛杀我这个逆子,再谋求挟持母神为质,以此逼迫旭凤让位罢了。

他侃侃而谈,论证一番,最后总结道,父帝眼中,从来只有他自己一人,其余人等皆不足道,随时可以舍弃。即使母神憎我如瘟神,我亦以母神为寇仇,事已至此,也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荼姚依旧怒瞪着他,然目中焰色已消退不少。从来骄矜自傲的贵妇,到这一刻,光华不再,萧瑟难掩,终于显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单薄凄凉和虚弱颓丧来。

她当然清楚,润玉说的全是实话。眼下境况,固然太微自取死路,乃是大势所趋;然严峻形势迫在眼前,也是现实。她傲慢了一辈子,自以为所做一切皆是为爱子铺路,到这一刻,竟然被丈夫当成了用以挟令儿子的人质,这要她情何以堪?

她这一生,为了笼络丈夫,为了保住权势,用尽了手段,抛弃了良心,嚣张跋扈了一辈子,回过头才发现,离开了太微赋予她的权势,她就什么也不是。

火号风啸,人声鼎沸,隔着一片焦土,热浪阵阵袭人,她竟感觉到寒凉。

是啊,临渊台就在几步开外,台下风驰电掣云涌雷鸣,怎么会不冷?

人心难测,天道不公,生无可倚,心无所依。这一刻,天之贵女,临台而立,也只觉出觳觫恐惧,潺湲愁来。

可她性格强硬,这辈子骄纵惯了,矜傲惯了,到了这时,也依然要倔强支棱着脊背,扬起娇贵的下颚,对着臆想中的敌人现出不屑一顾的嗤笑:我绝不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她已迅速转身,疾步奔出,张开双手纵身一扑,就此向着临渊台跳下!

她这行动来得突兀,全在润玉意料之外。待他反应过来,抢上前探出手去阻拦,仓促之下,只来得及扯住一片飘飞的袖角。

衣袍脆弱,猛力撕扯之下,瞬息之间霍然开缝,呲呲做裂帛之声。

润玉的拦截,也不过是暂止了去势,缓得一缓,挽不住覆颓。眼看荼姚大半个身子已坠下去,就要被那乌暗狰狞的狂云雷电所吞噬。

心中有个巨大的坑洞在咆哮,来不及思索更多,他把上下牙一咬,自己也追着荼姚的身影决然跳下了那蚀骨夺命的空台。

荼姚死不足惜,可她要是这时候死了,谁来指证太微,谁来为他无辜覆灭的龙鱼族洗冤,谁来为大义赴难的鼠仙翻案?

又谁来为洛湘府惨案负责,谁能洗清旭凤杀害风水二神的嫌疑?

第25章

小姑娘在哭。

省经阁原为释卷之所、清静之地,如今已成废墟,满地狼藉覆瓦,又黑压压挤着一片人,一时好不热闹。

太微挟着锦觅,同火神成对峙之势。禁卫军围成一个圈,将三人堵在正中。包围圈外,还有一个蛇仙急得无声跳脚。

风里火里,断壁残垣,红黄褐粉,衬着碧云天龟裂地,敷染成一幅荒谬的画。铁戈嗡鸣,劲弩强弓彀到尽了,弓弦于半空韧韧而振。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可是谁都不敢轻动。

一时无人出言,四周除了兵铁微响,就只有小姑娘抑制不住的抽泣,流水一般,汩汩自人心间淌过。

轻轻的饮泣声,于这一刻,和了悲风,应着火号,飘荡在旷地之间,那么分明。

四千余岁的小姑娘,稚气尚未脱尽,身形纤细柔弱,哭起来双肩耸动如蝶,似一枝暴雨中不堪摧折的娇花,分外惹人怜惜。

锦觅生得雪肤花颜,明媚娇柔,原原本本地承袭了母亲的美貌。

她应该是真的被吓坏了,手足无措地任他摆布,起初还只是无声啜泣,渐渐地,就哭出了声音。

小姑娘被他挟制住,她的身体就挨在他身侧,因此太微能清晰地感知到,手中这具娇小柔软的躯体在发抖。

她大约是努力强忍过的,只是收效甚微。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滑过下颌,滴落在他手背上时,温热液体也已冷却冰凉。人穷则反本,而她终于再难抑制恐惧,便开始顺应本能,喊起未曾谋面的娘亲来。

他听到小姑娘哭着小声叫唤,梓芬娘亲,你在哪儿?梓芬娘亲,我好害怕,我好想您。

梓芬。

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被提起了?

锦觅第一次在荼姚寿宴上现出真容时,即使已经过去四千年,那样的容光,也还是一样惊动四座。血缘的力量果然玄妙,梓芬的女儿,即使气质五官同她并不全然相似,也能轻易激起相熟的韵致,勾动尘封的记忆。

可惜了。太微不无惋惜地想,梓芬的女儿,终究不像梓芬。

梓芬也生得柔弱,也惹人怜惜,可是梓芬内心坚强,又决绝刚烈。如果此刻,是梓芬站在这里,她是决不会像锦觅这样软弱哭泣的。

心中微微一痛,似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阳光突然射入,锈住的红尘一角被撬开,掀起故往烟烬无数,他不由黯然。

太微想起,梓芬柔若无骨的表象下,隐藏着一颗至死无回的铁石心。他觉得遗憾,当初,是梓芬娇柔脆弱的外表迷惑了他,使他总以为事有转圜,只要他不放手,梓芬终究还是会心软,会回心转意待在他身边。

梓芬予他的决然,令他愤怒不甘,却又令他不自禁地敬佩感怀。他怨恨过梓芬的果断绝情,但这一刻却又生出一种未竟之思,投映到梓芬的女儿身上,竟忍不住苛责起锦觅来。他劫持她,原本就是相准她无力反抗,可以随意拿捏,至于这时,却还要怪她只是徒然肖似梓芬的音容笑貌,骨子里却不曾沿袭梓芬的风神气骨。

一时间,思绪松脱,他望着一直喊娘的小姑娘,微微出神。

其实分神也不过很短暂的一瞬。回忆之于太微,不过是一种形式,一种消遣,一种自我标榜。更准确说,那只是志得意满之后,某种犹不满足的表演和意淫。

顷刻之间,他已告诫自己收拢心神,然而还是晚了。

右臂手肘被猛然按住向下压,锦觅低下头来,齿关张合,而他但觉腕间一疼,火辣刺痛的感觉一下爆开,已被她狠命咬住。

与此同时,很冷也很锐的一刃月光,抑或是极薄极硬的一片柳叶,似潜伏等待已久的野兽,遽然暴起,从他左侧腰狠狠捅进去,又迅速地抽了出来。

冰寒的匕首,形制细长,注着细细的血槽,槽身又很快被一种温热腥锈的液体所覆盖填充。

血溅起来,泉涌一般,三尺高,沾在锦觅衣发上。

小姑娘已收了悲声,她不哭了。她的右手掩在袖中,衣袂濡湿,血迹斑斑,袖底不时明灭一线寒光,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鲜红血水。

灌注了洛霖半数修为的翊圣玄冰,如今又饮进了太微的血。

即使桎梏未脱,她也不再颤抖了。这一刻她是一棵坚挺的树,根扎在脚底下,虽然枝叶远未繁茂,却已初步崭露遮风挡雨的气质。

锦觅和她的母亲,确实一点也不相似。

天胄真龙的血,同一般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剧痛之下,他大力抽出右手,左手顺势向前推出,挟风重重一掌击在她背上。锦觅噗地喷出一口血,身子便如断线纸鸢一般,就此飘飞了出去。

惊变来得如此突然,一时之间,禁卫军竟无一人反应过来。

一人蹂身而起,抢上前来,于半空接住锦觅的身子,一手将她托在怀中,并且同时腾出另一手来抵在她后背,为她输入灵力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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