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19)

作者:小学池塘边生长的moss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就是那并蒂莲了。晚芸折了两枝。

明日午后,晚芸先和罗浮在包子铺前碰了头。

晚芸将并蒂莲藏在身后,却见到罗浮也背了只手在后面。

“送你的。不过只能送你一只,另一只是要给别人的。”晚芸将花送到她跟前。

罗浮笑笑,从身后取出一大片深绿的荷叶,“我家的荷花已经开败了。幸好开败了,还有荷叶。正好称你的,你说是不是很巧。”

小炮仗没约上裁缝家的女儿,倒是叫了一群小萝卜头一样的穷孩子。

“你的心上人呢?”晚芸揶揄小炮仗。

“心上人在心上呗。”

“那你的心怎么今天没带出来?”

“心不想跟我走呗,我就裹成皮出门了。”小炮仗没好气的,“不过你们两这么爱往城郊跑?爹娘不怪?”

“我爹娘去菩提山上礼佛去了。”罗浮答道。

晚芸连连摆手,“这个问题可就别问我了,我压根没见过周老爷周夫人几回面。”

“我拿你的钱买了半只鸡,半只鸭,半只鹅,鱼就真别买了,我去河里给你捞。剩下的银子我还你,我叫上了兄弟姐妹一起,肉不能一个人吃。”

“你做的对。可还把银子还我就太生疏了,反正这银子真的是从大风里刮来的。”晚芸将银子递到小炮仗手上,“对了,忘了介绍。这是罗通判家的四小姐,罗浮。”

“罗小姐好。”小炮仗规规矩矩地问好。

“罗浮你叫他小炮仗就好,小炮仗你叫她罗浮就好。”晚芸将花抛给小炮仗,“那这花你打算怎么办?”

小炮仗接住花,三下五除二爬上围墙,将花一把丢进裁缝家狭小的院落里。

“花会烂的。”罗浮提醒道。

“烂了也没关系,它是我的心意。”小炮仗掩饰不住的沮丧,情不自禁地猛地踢了下石子,本想踢到水沟下头的,没想到气力不足,又猛然想到晚芸昨夜再三告诫他要表现的良家一些,即刻将手背到手后,一本正经地踱着步走远了。

罗浮笑笑,轻轻替他补了最后一脚。

石子会哐当滚进地沟里,有落锁的声音。

那群孩子挤在一团,窃窃私语,不敢靠近罗浮和晚芸。

小炮仗吹了一声口哨,挥了挥胳膊,冲到前头去了,小萝卜们笑得东倒西歪,也跟着冲上前。

“我们别让她们甩远啦,快跟上吧。”晚芸冲罗浮喊道。

第12章(精修)

小炮仗一路安排的满当当,先带他们去了禽场里看鸭。晚芸震撼于他的“心意”,满脸迷惑的到了鸭场外。罗浮爬不上栅栏,小萝卜们就托着她的腿。晚芸在一边已经要笑晕了,上气不接下气道,“罗浮,你像不像一只断了腿的螃蟹。”罗浮冲她吐舌头。

小炮仗扔了块馒头,将看门狗引开。“这狗好笨啊。”晚芸忍不住嘲笑。“饿都饿死了,哪管脑子好不好。”小炮仗指责晚芸,“你这是猪门前肉发臭。”“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说的是什么话。”

几十只白毛黄脚蹼的鸭子在场内的大池塘里游。罗浮将身子压在木栏杆上看。小炮仗从怀里取出糠米,依次分下。

“春草细还生,春雏养渐成。”晚芸故意显摆了一手。

一小萝卜头怯生生地问小炮仗,“晚芸姐姐在说啥。”

“鸭肉看上去很好吃。”小炮仗言之凿凿。

罗浮捂嘴偷笑。

几个小萝卜头大概是觉得好玩,就一把将糠米撒完,结果惹的鸭群打架,不慎引来了场主。众人纷纷撒脚朝门边逃。晚芸拽着罗浮,疯跑了小半路。遇到一条小河,小炮仗说这河里有许多草鱼,说完吐了口水进去,果然翻腾出五六条鱼的脊背。“草鱼会吃人的口水。”他说。罗浮“咯咯”地笑。“它以为是鱼食才吃的啦。”晚芸说道,“下次你试试金鱼。”“金鱼一有动静便游的魂飞魄散的,下暴雨时的鱼缸简直就是一溅油的锅。”罗浮捂嘴笑。“你看看人家比喻多有文化。”小炮仗嘲笑晚芸。晚芸便作势要打他。

“快走!场主又来了!”小炮仗大吼了句。

“罗浮,快跑!”晚芸急哄哄地拉住她。

晚芸拉着罗浮一连跑了几百米,才发觉上当了。

罗浮笑得弯腰蹲在地上。

一团人寻了个河岸边架烧烤架。

小炮仗在河里安了地笼捕鱼,将他一早摘的野果铺摊在地上。其余人调酱折葱花。辣椒碟子,装着红红黄黄一撮小三角,不慎翻倒跳送进红热的炭火里,滚滚灰烟喷薄。满是辣味的油烟,呛的人流泪打喷嚏。

一个小萝卜突然鬼鬼祟祟地跑到小炮仗前窃窃私语。

晚芸看着两人要离开,忙问道,“你们做什么去?”

小炮仗一脸坏笑,小心翼翼拿手遮拦着不让罗浮听见,“我要和他比赛,比谁尿的远!你要看吗?”

“滚吧!”晚芸朝他扬起一把土。

烧烤做的辣。

罗浮吃了两口。晚芸觉得她有心事。

烧烤吃净了,晚芸便提议去划舟。

小炮仗说船不够,你俩去,我带弟弟妹妹去荷塘挖点藕。晚芸说我可不会划。小炮仗却放心的很,说船就是旧船,沉了拉倒。晚芸怒了,我是怕我沉了。小炮仗说你不能自己游上岸哦。晚芸无言以对,说行吧,你就不管我们吧。

余霞成绮,绣在清亮的水面上。晚芸喜欢这样虚虚实实的时刻,天是斑斓的,湖面也是,天上有白色的大鸟,水面有浓稠的绿色植物。天地是真的,只有人是假的,是光影折射的幻觉。河边幡布的红灯笼杵在清水边的野草丛间。

晚芸跟罗浮讲她未过继到周家前的日子。

她曾同爹娘在城区的河边住过一小段时日,那时推门便是乌桥渔火。有钱人喜欢在夜里耀武扬威,开条花船停在江面上通宵达旦地纵情声乐。酒水荡漾着,女儿家的娇声蜜语托在男人声的上方,浮浮沉沉,水里似乎有牵引的细白绳在抽拉着船舷。儿时,晚芸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放一笼猪上去,也要知道这时辰该睡觉啦。有寻乐子的场所,他们不去,偏要在冷清穷酸的夜里,像明日要死了一样的狂欢。有时被闹醒,她就用竹竿推窗子,窗子“咯吱”抬起,看见一席水光上架着一只金光闪闪的“怪兽”,又将竹竿抽走,“吧嗒”一声,面前又是两道横木了。一只飞蛾的残骸夹在缝里。肉干了。这是她五岁的记忆。小孩子很难记得七岁以前的事。而她记得,是因为这场“小游戏”让她挨了一顿竹板子。

关于那条花船,晚芸还有另一条记忆。

花船上插满了开着花火的箭头,扫把头,铁锹柄。人们贡献了一切可以着火,可以抛到远处的燃火物。火烧得极旺。

花船簌簌落下火苗,烟雾一缕地,一团地,上升下落。湖面乱七八糟。花船很快只剩下一长条乌黑的底盘。四周亮了,一格一格地,继而连三地,俗世的人烟都有了。所有住户跑到岸边欢呼。但在晚芸眼里,花船没有消失,它变大了,罩住了整个常梁,它也变小了,陈设在千家万户。没有人因此而受到官府的斥责,虽然官兵敲响了所有的木门。正如先前花船在“作恶”时没人敢上前勒令制止一样,所有人再次沉默。晚芸每每想到那振臂高呼,那满岸灯火,心里会“怵”一声。

“我是头一次感觉到……众人。说不上好坏。”

“周家。”罗浮遥遥想着,“当年好像就在那艘船上,死了不少人呢,亲眷烧死了八成。”

“周家的公子是不是就死在当年?”晚芸问道。

“没有,只是烧坏了面皮,苦苦熬了几年,还是在十六岁时自尽了,也就是去年春天。”

晚芸哽住,不知接什么话,但突然想到件事,便扭头冲岸上的小炮仗大声喊道,“小炮仗!周府里要寻个当差的,月钱十两银子,你干不干!”

“我再想想咯!”

“你想个鸡蛋啊想!”晚芸怒其不争。

“他会答应的。”罗浮撑着下巴道。

“为什么?”晚芸没想通。

“他喜欢裁缝家的女儿啊。为了正经人家的女儿,总得做个有份正经的活儿干吧,这就是软肋。”罗浮轻笑。

“反正人就是得逆着点自己的本意,才能否极泰来。”

“泰来不来难说,但活着的这一生,坑倒是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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