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份恐惧,所以在应泽等人停留在CI营地时,刘辉尝试走出瓷瓶,走出百米都不受阻拦——可他依然选择回去。
越往上,那种动物本能越明显。
虽然不知孟越身在何处,可刘辉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看”这支小队。
因为充裕灵气灌溉,所以刘辉虽然依旧懵懵懂懂,但他也开始出现某种直觉。
CI营地在海拔五千六百米处。寒风夹杂着冰雪,应泽穿了加厚的冲锋衣,依然很冷。
当晚睡睡袋,背包被放在一边,瓷瓶拿出来。没几个人会在这个季节登山,这晚整个C1营地只有应泽这只小队。
他看到瓷瓶晃动,微微一怔,拿出纸笔。
刘辉在上面写:有东西在这里。
应泽身体裹在睡袋中,问:“什么东西?”
刘辉写:我不知道。
他写:很可怕。
应泽眼皮颤动。
这里真的很冷。上来之后,不知何时开始下雪。春雪绵软细碎,林世雄说,这种雪最易造成雪崩,问应泽明日是否继续冲顶。而应泽点头。
他问刘辉:“会是孟越吗?”
刘辉重复:不知道。
孟越就看着这一幕。
他魂灵无形,只要不想被刘辉看到,那哪怕身在应泽旁边,刘辉也看不到。
他看着应泽。
这一眼,昔日的温柔情爱一起浮现出来。记忆能追溯到很远。
孟越是新生的“神”,他未来有绵长无限时间,但他的过往只有二十五年。
这二十五年里,孟越过得丰富多彩,哪怕按时间来算,应泽都不算占比最重的一个。可只有应泽,对孟越来说,有些“特殊”。
他自认心静无波,此刻看应泽,承认他俊秀好看,脸颊被冻得晕红,不再是从前情动时诱人的样子,但也有别样的隽冷。孟越抬手,手掌顺着应泽脸颊虚虚抚过。
他自言自语:“你该回去。”
孟越并不心动。
但他还是觉得,应泽来找他,毫无意义。
所以应泽应该回去。
即便如此,孟越当下不准备做什么。
他看应泽继续与刘辉讲话。刘辉瑟瑟发抖,宛若一只愚蠢的、在寒风中战栗的鹌鹑。按说人死、被抽出魂灵之后面容就不会再有变化,可孟越觉得,这会儿的刘辉比自己第一次见到时,更像一块发皱的生姜。
他脸上皱纹都带出苦色。
孟越觉得无趣,准备离开。
却听应泽迟疑着、不太确信地说:“我觉得不太对……”
孟越饶有兴趣地看他。
应泽深呼吸一下,低声说:“孟越,你在这里吗?”
刘辉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这人是失心疯吧?
可应泽越说,反倒越确信,自言自语:“我感觉到了。”
孟越:“……”
这就有点奇怪。
从前两人并未发展出亲密关系时,应泽就总能找到孟越。后来他们魂灵无数次贴合,所以应泽的感觉更加敏锐。当时孟越未追本溯源,但想来,都是因为小泽爱自己。
现在,孟越用更平淡的旁观者视角看。因为疑惑,所以他仔细扫视了一遍居住在应泽皮囊里的魂灵。很漂亮,出奇漂亮,带着淡淡光晕,看似冷淡,却又温柔甜软。
让孟越诡异地生出“想接触”的想法。
意识到这点后,孟越迅速从屋内抽离。
他给自己下诊断:不对劲。
明明应该已经不会有什么事影响自己。
可应泽似乎有种奇怪的本事,总能吸引孟越注意。
他虽然本体离开房间,但灵力仍在,耳目仍在。
刘辉写字,几乎把铅笔折断,问:没有吧?我没看见啊。
应泽出神,片刻后说:“他好像走了。”
讲话的时候,他眼睛垂下一些,显出几分失魂落魄。
这幅表现,几乎让孟越有罪恶感。
可毕竟不会有。
他不再是“人”,不再有七情六欲。他看过去情人,如看寻常世人。
应泽:“也可能是我太想他了吧。”
语气平静,说:“算了,睡吧,明天还要登顶。”
刘辉原本想说,自己可以先去顶上看看。如果见不到孟越,那应泽也不用白费精力。
但正要重新捏住铅笔,忽然意识到,这么说,自己岂不是暴露。
于是刘辉赶忙缩回瓶子,假装无事发生。
而应泽在睡袋中辗转难眠,心绪起伏。
雪山四处,雪花飘动。慢慢地,风声停息。
无形中,孟越依然看着某个方向。
他有点想明白。
从大学到嘉诚,应泽一直在“注视”孟越。
他克制自己,从不打扰。但他始终关注孟越所有动向。
这份感情深重,所以哪怕孟越成了魂灵,应泽的本能依然在。
此时此刻,孟越想:他真的好爱我。
……但我没有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鸭脖也很好吃
(认真.jpg)
一直强调自己没感觉原本就是件奇怪的事情呀(敲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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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不想见你
到第二日,林世雄出门,意外发觉风雪停歇。
虽然仍在雪原,可竟然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林世雄心中一喜:这种环境下,登山难度无疑会大大降低。
他转而去叫应泽。
这晚应泽没有睡好,精神不济。
听闻时间到了,他从睡袋中爬起来,收拾行囊。
按照林世雄的计划,接下来,他们会一鼓作气登顶。这里离玉珠峰顶部,只有一千余米海拔。但这“只有”二字说来轻松,应泽却要面对高压、寒冷等一系列挑战。
孟越看他穿戴好装备,不禁想:值得吗?
他回顾过去,觉得应泽一定能想到,自己男友这会儿成了怎样冷心冷情的样子。
但他还是来了。
虽然没有睡好,可因昨晚短暂的“孟越来过”的直觉,应泽心态还好。他看着雪山山顶,眉眼中似乎仍然忧虑。
因海拔太高,天气干冷,林世雄提前便告诉应泽,在C1营地里,他恐怕吃不下什么东西。
所以这会儿,几人吃着干巴巴的压缩饼干。并非口腹之欲,只是单纯填饱肚子、补充必要的能量,以免待会儿直接倒在半山腰。
孟越冷眼旁观。
他记得,先前过来,应泽在海拔四千米的地方就流鼻血。这会儿虽然风和日丽,可应泽真能坚持下来?
他持怀疑态度。
隐隐约约的,也有一个更加冷漠的声音在告诉孟越:你对应泽的关注实在太多了。
这很奇怪。
他在雪山上,触及山岩,就有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孟越知道,虽然玉珠峰不算什么险峻雪山,可也曾有人在此丧命。
但看到那些人在自己眼前停止呼吸时,孟越心里毫无波澜。
甚至他扪心自问,觉得如果顺应昨天天气,在这里造成一场雪崩,把应泽雇来的几个向导全部埋在雪下,好像也谈不上应该不应该。
人生中总有很多意外。
可孟越昨天离开C1营地后,就停下了原本应该再下十数个日夜的雪。
不仅如此,他希望应泽快点登顶、快点离开,快点消失在自己眼前。
孟越自我安慰:他毕竟是我之前认识的人,有点不一样,很正常。
但事实上,他拒绝想:在当下状态中,会“自我安慰”,原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雪山苍茫。应泽全副武装,从头到脚都被包裹,连眼睛上都绷着雪盲镜。
孟越一边古井无波,一边留意他身体状况。早上醒来,应泽的心率好像不太对,是因为昨夜没睡好吗?
他开始登山。
雪层厚重,应泽几乎是今年第一批来的人。去年登山客踩出的路早已被一个冬日的皑皑白雪覆盖。
好在林世雄等人确实经验丰富。他们对应泽带着的瓷瓶仍然颇有微词,但既然应泽能撑着,他们就暂时不说。
毕竟天大地大,给钱的老板最大。
而刘辉捏着纸笔,藏在应泽身后。在一片白雪中,倒是没人留意。
林世雄等人听到应泽偶尔小声说话,但他们只当应泽在给自己打气。
可孟越能“听”见,应泽在和刘辉确认:“之前孟越说,呼。”因海拔升高,氧气稀薄,应泽讲一句话,中间要停顿很多次,用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