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样现代工艺品,不值几个钱,是先前某次展销会,应泽觉得好看,就买了几个,分别放在家中客厅、办公室里。
有人不知瓷瓶来历,在应总办公室见到,还当这是什么前朝古物。这么说时,应泽倒是不会纠正。
此刻瓷瓶飘到孟越手中,他手指在上面滑过,一道道肉眼难以看到的细丝在瓷瓶上铺展。“刘辉”起先不解其意,到后面,却露出一丝震惊、渴望。
孟越复刻了玉瓶上的纹路。
瓷瓶从他手上飘走,落在餐桌上,流光溢彩。
两团雾球滚入瓶口,自然而然地沉入。孟越感受片刻,觉得瓶内尚有浩瀚烟海,能容纳很多。
他这会儿再笑,就多了点真心实意,问“刘辉”:“还有什么问题吗?”
“刘辉”痛苦,退意与惧意一起蔓延滋长。他冷笑一声,撕破脸皮,“孟先生果真有能耐。但我不怕告诉你,如果是三个月,不,哪怕是一个月前,你还有可能回去身体——”
“但现在。”
他冷酷地、仇恨地宣布:
“你再也回不去了。”
随着这句话,被压在果盘下的纸页开始燃烧。孟越皱眉,想要阻止,然而那火焰或有异处,几乎只是眨眼功夫,纸页就烧成灰烬,可果盘依然安然无恙。
刘辉魂灵一软,几乎在椅子上摊成一片。刚刚被附身,显然给他带来很大压力。
孟越瞥他一眼,心中微动。下一刻,刘辉的魂灵被一样团吧团吧,塞进瓷瓶之中。
之前那人带走了罗盘玉瓶,不过孟越能复刻一样,也能复刻第二样。此刻他闭眼感受片刻,觉得玉瓶中的刘辉、红线以及虚影各占一片地界,互不干扰,缓缓滋长。在里面养一段时间,刘辉或许能恢复过来。
他又想到刚刚那人的话。
孟越心中有些空:我真的回不去了吗?
……假的吧。
他想。
那人显然恼羞成怒,对我恨之入骨。
他打不过我,又不敢让我知道他究竟是谁,只能一面求和,一面诅咒。
如果我放弃寻找回到身体的方法,兴许才是合了他的意。
孟越安慰自己片刻,可心中始终沉重。
这一刻,他忽然很想见到应泽。
应泽仍然在睡,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孟越坐在他床边,看他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不知要如何呼吸。他抬手,手指碰上应泽脸颊,想知道应泽梦到什么。但心思一起,又犹豫,最终收回手。
应泽是不一样的。
不止他,还有自家爸妈。人生在世,总有些人是不求回报地对你好。他们与刘辉、与陈烨伟家中保姆不同。想知道他们梦到什么、在想什么,不必用这种方法。
只要问了,应泽就会说。
想到这里,孟越心中通透许多。窗外日光更亮,好在应泽家窗帘遮光性很好,不会惊扰应泽。
孟越心情平复,又转出去,在应泽书房找了本书读。以旁人眼光来看,黑暗阒静屋内,一本书静静浮在空中,偶尔翻页,这是怎样惊悚一幕。孟越却无知无觉,看到一半,想到先前应泽说起咖啡,还让四处游走的力量去了趟厨房,从磨豆子到烹煮。他看时间,觉得应泽大约快要起床,于是顺便帮应泽也煮一杯。
做这些时,孟越心平气和。他不欲承认,但此刻,心中的确浮出那几个字。
岁月静好。
他读完一本书。是侦探小说,阿加莎作品,波罗系列。孟越大学期间看过最热门那几篇,《ABC谋杀案》、《阳光下的罪恶》……他觉得有趣,也能多一些谈资。但本质上讲,孟越并不算书迷,对一些冷门案件没有一探究竟的兴趣。
可看应泽书房,他倒是把一整套都买来。从封面到树皮都崭新,有几本还落了灰,也不知道究竟看过没有。
等手上这本最后一页翻完,孟越靠在皮椅上,抬头,似乎在看天花板,可视线更像落在虚空。
他想:那个人的话,究竟有多少能信?
随着对力量掌握愈加娴熟,孟越隐隐觉得,自己对世间万物也增添一丝熟悉。他直觉认为,昨晚陈烨伟没有在“轮回”一事上和自己撒谎。
但陈烨伟一味说“没有”,其实并不确切。这个世界或许存在某种宏观性的“轮回”,只是和民间传说里的阴曹地府、阎罗牛头马面毫不相干。
人从出生到死亡,从用陌生目光看天地万物到死后魂灵消散四溢于天地。宛若雨水蒸发,再在空中重新凝结,化为云层落雨。
“魂灵”也是一样。
四溢之后,就成了一股常人感受不到的奇妙力量,无处不在,无从找寻。
而在新生命即将诞生时,这股力量会悄然潜入母体,为新生命带来神智。
不止是人,还有动物、植物。
意识从哪里来?从脑内神经活动中来。这是当下科学认知。
可也有一些科学并未触及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我流世界观
非常我流
第38章 晕厥
平时,应泽的闹铃一直定在七点。但昨夜回来太晚,孟越强烈要求,要应泽晚起一小时。
他七点五十五煮好咖啡,掐着时间,准备在十分钟后端给应泽。可当孟越百无聊赖守在门口时,忽然拧起眉尖——
里面似乎有声音传来。
应泽电话响了。他起先以为是闹铃,因刚睡醒,神智迷糊,所以并未觉得闹铃声音不对。等慢吞吞把手机挪到面前,才一个激灵。
是电话。
来自“岑阿姨”。
应泽猛然坐起。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不要一副初睡醒的样子,接通电话,镇定地叫了声:“阿姨?”
岑丽珠显然焦灼,语气里又带着一点打扰应泽的歉疚,说:“小泽?孟越还在你那边吗?”
应泽一顿,“是。”
岑丽珠低声说:“他爸爸早上晕倒了。我已经打了120,也和学校请过假,但之后去医院了,可能得有人帮帮忙。”
她是很不愿意麻烦应泽的。
可救护车还没来,儿子身体躺在床上,没到护工上班的时候。岑丽珠焦头烂额,好歹记得先吃上降压药,好让自己不被救护车顺便抬走。
但吃药的时候,岑丽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个状态,恐怕没办法应付去医院以后的跑前跑后。她也可以“逞强”,但“逞强”的后果很可能是,自己也跟着倒下。到那时候,孟越一个人要关照两个。他那副样子,别人都看不到,自己和老孟也得和儿子握握手、抱一抱,才能听到孟越声音。
这么一想,岑丽珠的血压又有点升高。
孟越姑姑毕竟不在海城,满打满算,小辈里关系最近的,还是应泽。
岑丽珠自我检讨:明明前天晚上,我还在劝儿子……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应泽在电话那头安慰她:“阿姨,没事。是哪个医院?”
岑丽珠回答:“海大二附院。”
应泽说:“我直接过去。孟越——”
说到这里,他已经打开门,朝客厅喊了一声。
他刚刚睡醒,头发还是凌乱的,脸颊上带着睡觉时压出来的红痕。只是大脑已经因为刚刚的消息清醒过来。
孟越就在门口。他有点意外,抬手,先搭上应泽的肩。
应泽似乎意外,没料到孟越竟然来得那么快。但他转念一想,对,孟越之前就能瞬移了。虽然后面仍然是靠开车更多,但那是因为路途遥远。现在自己和孟越都在屋里,最多不过几十米距离,不算消耗。
他直入正题,说:“叔叔早上晕倒了。阿姨叫了救护车,直接去二附院。”
孟越皱眉,“好。”
应泽对电话那头的岑丽珠道:“阿姨,我和孟越这就过去。等到了地方,你先听医生安排。不要着急,我们都在。”
因牵挂孟叔叔,所以他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落下来的时候,孟越捏在他肩头的手微微一紧。
岑丽珠冷静下来,歉疚地说了句“好”。
应泽安慰她:“阿姨,你不要有负担,这是我应该做的,孟越之前也帮过我很多。这样,我先去洗漱,很快,几分钟,手机留给孟越。你讲话,他可以给你打字。”
他说完这句话,也没有征询孟越的意见,就把手机塞给他。
应泽快速说:“我换一下衣服,等等,很快。”
话音落下,门在孟越眼前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