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呢抬头一看,肚皮上的绒毛早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个干净,他心中怅然若失,恍惚了一阵,又开始纠结辉儿对他的称呼:“师叔称呼的是师父的师兄弟,你我是亲兄弟呀。”
“那依你怎么办呢?”
“哮天神君托付了你,你就是他养父,我呢,我委屈一点,是他的妈妈。”
润玉呼吸一顿,拿梳子敲了敲他的肚皮,“胡说八道。”他板下脸来,心里狂跳不停,这滋味犹如偷窃,可又让人欲罢不能,虽然明知旭凤无心,可他仍是……仍是难以自拔。“我是他父亲,那你也是他叔父。”
“或者我是他娘亲,你是他舅舅。”旭凤掰着指头说,对娘亲一职很是坚持,润玉笑起来,凤凰团子倏忽化成人形,枕着兄长膝头道:“你笑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当人娘亲?”
“我就喜欢,觉得合适。”旭凤说,“行不行嘛。”
“不行,你是男孩子,做不得娘亲。”润玉说,“还梳不梳了?”
“不梳了,”旭凤伸个懒腰,“屁股疼。”
“嗯。”润玉听了不置可否,将睡着的辉儿抱去小窝里放好,辉儿仰面大睡,还打起了奶声奶气的小呼噜,待他回转,旭凤已经麻利儿地脱了外衣,躺到床上里侧去了。
润玉无法,只得将外衣收起,发簪解开,准备睡在外侧,这时又见旭凤一个打滚爬起来,义正言辞地对润玉道:“哥哥,我知道我屁股为什么疼了。”
“……嗯,为什么呢?”润玉问道。
“我在长东西。”旭凤神神秘秘地说,脸上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得意,“我觉得,这是我的……孽根!”
润玉:“……”他一个没稳住,差点摔下床去,正要开口,又听旭凤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爱情宝典》又出下册了,我看书上说,孽根就是叫你又痛又麻的东西!我还听别的鸟族说,凤凰都有这个,岁数大了就可以拿下来了。”
他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等我长大了,就要斩断孽根!”
润玉:“……………………………………”
他捂住脸,无声地大笑起来。
旭凤狐疑道:“……怎么了?”
润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别胡闹,这个……这个不是你的孽根。”
“那是什么?”
润玉直叹气,此事本不该他说,可旭凤问到了,还眼看着就要斩断“孽根”,他怕这楞弟弟干出啥大新闻来,只好说道:“傻瓜,你长得是你的寰谛凤翎,是你尾羽中最华美的一根,等你长大了,可以把它送给你喜欢的人,它能帮你保护那个人。”
旭凤听了立马接口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要送的人就是兄长!我最喜欢的人……”
“旭凤!”润玉慌忙道,“这凤翎你可以给任何人,就是不能给我,我是你的哥哥!”旭凤还要再开口,他断然道:“好了,此事就这样,不许再提。”说完转过身去,不理旭凤了。旭凤躺了一会儿,心里忐忑难安,半晌,才小声说道:“哥哥,你是怎么知道这是凤翎的呀?”
润玉安静了片刻。
“我在人间时,为了寻你,阅遍了记载过凤凰的古籍。”他轻声道,“现在想来,大多荒诞不经,没想到却有几本,说得是真的。”
他说完再没开口,兄弟俩各怀心事,一夜无眠,却也一夜无话。
第四十五章
翌日旭凤醒来,润玉早已不知踪影,辉儿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边,睡得正香,还发出小呼噜声。旭凤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摸了摸润玉的床铺。
体温都散尽了,看来润玉早就起床了。
哥哥起床了,却没有叫我。旭凤心里有几分沮丧,辉儿在梦中砸了砸嘴巴,旭凤气不打一处来,把脸埋进它小肚皮上一顿乱揉,辉儿呜咽着醒过来,委屈地叫了几声。
润玉正在院中练剑——自他使了个巧法将璇玑宫内的仙侍连带荼姚的眼线都撵走之后,他便也能在院中自由的修炼了,听见狗崽尖叫,忙提了剑进屋查看。门一开,顿时就萌得不知如何是好:旭凤跪坐在床上,正和辉儿玩得起劲,他不停地试图去摸辉儿的头,辉儿则仰头去舔他手心,旭凤不给舔,手抬得高了,辉儿就急得伸出前爪去够,可他还小,也不会站,一不小心就朝后仰倒摔个屁股蹲儿。
旭凤哈哈大笑,趁机抱起小狗把脸埋进短短的小黑毛里吸了一口,辉儿划拉着四肢挣扎无果,只能扭头去舔旭凤的脸,一狗一鸟玩得不亦乐乎。
润玉见了不由得一笑,入睡前积攒的些许怅然都散了不少,他将剑化了,走到床边坐下,辉儿叫了一声,挣脱旭凤的怀抱窜到润玉身边,润玉一边用手指梳着他的额头,一边关心道:“昨晚睡得好吗?”
旭凤愣了一愣,突然大力点头——其实他睡得不好,半夜下身那个地方又变得硬邦邦的,“久病成医”他也算对自己的毛病知道了几分,晓得再不做点什么就要尿床了,连忙下床到院中溜达了几圈,这才消了,回到床上,可不多一会儿,闻着润玉头发散发的莹莹香气,他竟然又……
于是愣是折腾了大半宿,一大早起来口干得厉害,一开口发出的声音砂砾一般,把他自己吓了一跳,润玉笑笑,替他倒了杯茶水。
茶水温润,解了他的渴。旭凤凑过去,把头放在哥哥腿上,只听润玉又问道:“昨夜听你翻来覆去,可是长凤翎又痛了?”
若换了从前,旭凤是一定要大呼其痛,装惨卖乖,引得哥哥心疼的。可这日他偏不想这么做,他心道:我可是个经历过风霜的大神仙了!怎么能喊痛呢?于是便道:“不痛不痛。”他又想起睡前兄弟二人谈话时,润玉似乎有些不快,犹豫着道:“哥哥,我……”
他正想再分辨几句,说自己最喜欢的人就是润玉,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凤翎送给别人了,若要送给别的不相干的人,他还宁愿折了它。可话到嘴边忽觉一股力量耕在喉咙,叫他开不了口,他这才想起自己和缘机击掌三下为誓,他不能对润玉说自己的心意,只能等润玉对他说。
他此刻才觉得有些犯难,因为他这个哥哥样样都好,只是不爱表露心迹,旭凤从未听过他说喜欢什么。
心思闪动间,他开口道:“哥哥,你喜欢花吗?”
润玉不疑有他,一边随手梳理弟弟的乌发,一边随口道:“嗯,喜欢呀。”
“喜欢什么花呀?”旭凤又道,“我母神最爱牡丹,你喜欢吗?”
润玉垂下眼睛,“牡丹国色天香,自然是喜欢的。”
“那,海棠呢?”
“海棠娇艳,也喜欢。”
“那杜鹃、月季、山樱呢?”
“都好,都喜欢。”
“那我呢?”
“你……”谁想润玉心思转念极快,马上听出不对来,可他听是听了出来,答却答不上来,一时卡主骑虎难下,偏旭凤大胆,也不在意被人拆穿,翻身坐起,跪坐在床上急切地道:“说呀,我呢?”
“你……”润玉看着他那一双殷殷期盼的眼睛,竟不知如何是好——他在人间是对旭凤起过爱慕之心的,可那是在人间,如今他已经回到了天界,莫说旭凤还是他弟弟,就以旭凤的年纪,他也说不出那句“喜欢”来。润玉卡了半晌,轻笑道:“你是我弟弟,血浓于水,我当然是喜欢的。”
若放了从前,旭凤听了这话就该满足了,可他今日偏满足不了,仿佛真是个大神仙了,已经说得出他和润玉口中的“喜欢”的不同来了,他坐在自己腿上,沮丧地嘟囔道:“你就会敷衍我,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听什么?”
“我要听——”旭凤道,“我要听我在人间对你说过的那些,润玉,我想……”他正要说“我想同你在一起,就像人间的老爷夫人一样”时,忽觉一阵剧痛从腹中传来,也只是转瞬即逝——他立过誓言,虽还不是上神,可也是要受天道约束的。
润玉看着他语塞,还以为他是说不出来了,心中松了口气,露出些笑容来,旭凤见了,有几分急几分气,心道,见我不说出来,他竟这么开心!说着人间时那些和润玉争个上下分明的心又苏醒过来,他开始挖空心思琢磨如何让润玉说出喜欢自己。
兄弟二人各怀心思,在璇玑宫随便用了些清淡早点,两人便出去散步玩耍了,一路上旭凤少不得多有痴缠,时不时就要牵袖子抱腰,润玉颇感负担,屡屡借故躲开,兄弟俩争得好不热闹,却不知远处有及双眼睛将自己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