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般探出头颅,将它吞吃入腹。
“润玉!”她发出一声悲痛与狂怒的嘶吼,双掌狂乱地拍着栖梧宫的墙壁,“贱人之子,你敢这样对旭儿!”
宫墙发出几声发闷的空响。
荼姚悲呼:“你亲口立过上神之誓,再也不与旭凤相见的……润玉,他是你的弟弟,你现在这样强辱他,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没有任何回答。
唯一的回应就是里面彻底寂静了。但不是强暴过后的喘息,而是彻底的寂静,连院内梧桐树叶挥舞的“唰唰”声都没有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润玉听到了,并打开了栖梧宫的隔音结界。虽然他很想让每一个过路的天兵知道他们曾经意气风发的主帅是如何在他身下屈辱地哽咽,但是荼姚的骂娘实在太坏他的兴致,他决定放弃这种乐趣。
他的施暴没有结束。
甚至可能被她的痛苦刺激到,因为兴奋而变本加厉地施暴。
她颓然瘫坐在地,绝望而无助地放声大哭。
是的,润玉要的就是要这个效果,就像当年他在洞庭湖畔目睹他的母亲被杀时那样,弱小,绝望,又无助……无论是跪在地上求饶,还是色厉内荏的威胁,都救不了他的母亲,就如同她如今一样救不了她的儿子。
她想到旭凤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她把金灿灿的蛋装进篮子里,走到哪里都带着它。深黑的夜里,她一个人蜷缩在床上,惶恐地抱着她的蛋。
它好小,好脆弱,好无助。她弓着身子把它围起来,犹觉不够,又拉上被子,锦被裹着她,她裹着蛋。她妄想着薄薄的蚕锦可以变成监牢铁壁,将她和她的孩子围起来,保护他们。
灵体欢快地在蛋壳中游动着,全然不知外面的母亲经历着怎样的恐慌。
她圆圆地睁着眼睛,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眼袋一点一点耷下来,嘴唇干枯开裂。长期失眠造成了精神恍惚。
恍惚中,她时常产生一种恐怖的幻觉。她觉得怀中这颗蛋已经失去了生命,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就是刚才,而她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小小的灵体不再长大,也不再游来游去,它毫无理由地静静地死掉,就像前任天帝,就像廉晁。
荼姚绝望地嚎哭着,哽咽着:“润玉,杀你生母的人是我,诬陷你谋害你的人也是我……你放过旭儿,你冲着我来啊……润玉,求求你,母神求你了,放了旭儿吧。润玉,母神错了,你看在母神养过你几天的面上,你放了他,好不好?我给你吃过玉米花,你还记得吗,你刚来天宫的时候吃不惯宫里的东西,我还给你做过吃的,我还让人给你做过小衣服……润玉,你放过旭儿……你放了他啊……”
“你放过他,他什么也没做。他从小就喜欢你,还不会飞就扑腾着要找你,不听我的话也要飞出去找你玩……润玉,他是你的弟弟啊!”
巡逻的天兵终于闻声赶来。
按理说,囚犯越狱了,当然是抓回去了事,但是这位身份特殊,不好动粗,只能好言相劝:“娘娘,您身上还有禁令,深夜出宫已然触犯了天规,请娘娘即刻回宫。”
荼姚抬起红肿的双眼,恍恍惚惚道:“你们让他出来,我给他赔罪,让他放了旭儿。”
天兵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但是他们知道如果被天帝发现她跑来了这,他们必然要被问责了。
一个天兵试探着上手去架她:“娘娘,回宫吧。”
荼姚蓦地摔开他们的手,尖叫道:“放肆!谁敢动我,我立刻便撞死在栖梧宫外!”
“这……”
天兵们面面相觑,总觉得为了执行命令逼死天后的生母并不是笔划算的生意。
他们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要不要通禀陛下?”
“陛下有令,他和天后陛下在一起时不许惊扰,除非魔界打过忘川来了。”
“废天后以死相挟,这种大事我等也做不了主。”
“如今正当值的上神只有一位夜神仙上。”
“夜神仙上夜是陛下的近臣,不如请她过来劝劝,便是劝不动,也好有个主张。”
他们商议完毕,默默地后退几步,散开围成一个半圆,站在不远处监视着她。
废天后半靠在墙上,涕泗横流,喃喃地重复:“陛下……陛下,荼姚知罪了,荼姚有罪,荼姚罪该万死,求求陛下放了旭儿……”
为什么还不放了她的儿子?他是没有听到她的求饶?还是他……尚嫌报应太轻,不足解恨?
是的。他理应觉得不够。
她记起润玉是怎样求她的。
她摇摇晃晃地跪爬着后退了两步,头用力地向地上撞下去。她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很不熟练,第一下就砸得太重。
她觉到疼了,但她管不了这些,她要让润玉觉得痛快,觉得解了气,他就会放过她的儿子。
她一边叩首,一边提高声音,断断续续道:“陛下……荼姚错了,荼姚知罪,求陛下放过我儿……”
“荼姚错了,荼姚知罪,求陛下放过我儿……”
天兵屹立在她身后,静默如同石像。她嘶哑的求饶求饶声穿透了整个栖梧宫上空,但是不包括宫内。那层结界依然冰冷无情地屹立着,拒绝着她的赔偿。
她头晕晕的,茫然地停了下来。她不知道已将俯下身又抬起头的动作重复了十几遍,还是几十遍。
荼姚呆滞了一会,忽然抬起手,蓦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她只感觉半张脸一震,一麻,她又俯身下去,喉咙抽搐着,哽咽道:“荼姚错了……荼姚愿自己承担所有罪责……求陛下放过旭儿……”
“啪啪”的耳光声和“咚咚”的叩首声稀稀疏疏地交替响起,稀稀落落。
天兵脚下动了动,上前去拉她,她被拖拽地一晃,很快又甩开天兵的手,撑着地爬跪回去。
当她颤巍巍地再一次抬起手时,她周身都被一股极强的力量固定在了那里,然后她的手不受控制地缓缓落了回去。
“你们且先退下。”
天兵对远处身着银白司天服的来人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沉默且有序地退了下去。
夜神邝露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对她微微躬身,却没有靠近去扶,只是站在她身后道:“夜深人静,陛下也已睡下了,娘娘有何指教,邝露明日必向陛下转达。请回吧。”
荼姚缓缓地,像一具僵尸一样转过头。
披头散发,岔着腿坐在地上,带着血的唾沫从她口角流下来,像个被醉鬼男人打了的婆娘。
她瘫在墙上,嘴里叽叽咕咕地嘟囔着:“你替我求求他……你告诉他,我给他磕头了,求求他放了旭儿。”
邝露依旧是不卑不亢:“娘娘,陛下没有囚禁天后陛下。”
荼姚道:“你说谎。旭儿都当上魔尊了,怎会自己回来受罪?他哭的好厉害,你快把润玉叫出来,让他放了旭儿……”
“娘娘,小神可以保证,陛下也没有伤害天后陛下。”
“我不信……你把旭儿叫出来,让母神好好看看。”
邝露淡淡道:“小神以为,陛下和天后陛下温存之时,无论是天后陛下的生母,还是天帝陛下的近臣,都没有为了莫须有的怀疑闯入搅扰的道理。”
荼姚哭道:“可是他他真的在折磨旭儿……我听到旭儿哭了,他从来没哭得这么厉害过。”
“娘娘,您听错了,栖梧宫内分明没有任何声音。”
荼姚渐渐抬起红肿的双目,她额头上流下的血迹混进眼眶里,更添一丝怨毒。但邝露混不在意,无惧地与她对视着。
荼姚吃吃地笑了起来:“你们不就是想看本座笑话么。你进去,你问润玉看够了吗,没够我可以再给他磕一百个头,再在门外跪十个晚上,只要他肯放过旭儿,本座都无所谓。”
邝露目中终于泛出了一丝冷意:“娘娘,您想得太多了。您轰杀陛下生母时,陛下也曾这样求过您,可您既没有放过他的生母,也没有放过他。天后陛下幼时照顾不周的仙子在被秘密处决前,想必也这样求过您,您也没有放过他们。那些家破人亡的太湖水族,那些无力抵抗的幼儿,他们的母亲是否也曾在临死前这样求过您?如今陛下仁厚,您即使不求他,他也不会伤您和天后性命。”
荼姚喃喃道:“可他在折磨旭儿!旭儿是为了我才回到天庭,被他折磨羞辱的。旭儿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