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年轻,可张义还是直接给人跪下了:这可是龙子龙孙。自己要辞官不做,在顾尚书面前没有把柄还能说两句硬话,可是人家做皇子的,一句话可就能让自己家族倾覆的皇子!
笑的人自然是七皇子,他来工部之后,顾尚书不是没想过替二皇子拉拢,谁知道这位七皇子却是认死理儿的,也觉得沈越所以同意去翰林院,是因为在工部受到了刁难,而刁难他的一定是官位比他大的顾尚书!所以心中已经将沈越认为师长的七皇子,对顾尚书的示好视而不见不说,能意见相左的时候决不会放过。
在听到张义的话之后,七皇子才如此毫不顾及顾尚书的颜面笑了。这个张义他听沈越说过,也知道算是沈越在工部时的得力助手。顾尚书在宫宴之时说得多好,舍不得让沈越离开工部。可是人前脚刚走,后脚边人家的助手都容不下,等人家真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制造处可能玩不转了,难道不该笑?
等七皇子笑够了才发现,张义已经跪到地上了,连忙让张义快点起身。这也是个有能为的人,七皇子现在就喜欢有能为的,哪怕有点儿小脾气他也喜欢。
“你想辞官儿不做,可还这么年轻,光在家带孩子是不是有点儿屈才了?难道不想做些别的事?”七皇子对张义说话时很和悦,就好象顾尚书一定会同意张义辞官一样。
第122章
顾尚书听后忙向七皇子道:“七皇子有所不知, 自从小沈大人走后, 制造处就靠张义支撑着。若是他再辞了官, 这制造处怕是运转不灵。”自己手下的人都是眼高手低的,说酸话讥讽人在行, 真办实事儿的没有几个,顾尚书做了这么些年的尚书,也是知道的。
听说制造处可能运转不灵,七皇子也不好多说, 这制造处多造军备之资,真的运转不灵的话,各地驻军一旦领不到装备, 身在工部的七皇子脸上无光不说, 身在兵部的四哥也一定先找他算帐。
而大哥也能想出法子来罚他——受罚倒不怕什么, 可大哥跟着沈越学的法子,动不动就让人去给别的兄弟扫院子, 实在太过丢人。
“部里能人众多,少下官一个不少。”张义还是坚持自己要辞官。七皇子便看向顾尚书——他才来了工部几日,能把工部上层官员认全了已经不错, 这人事还是由着顾尚书自己拿主意吧。
张义主意已定,顾尚书还能拿出什么好主意来?不过是威逼利诱四字,这四个字对进士出身的官员或许有用, 可是对笔帖式出身的张义却完全不起作用:
说什么制造处没法运转, 要他顾及国之大义, 那别人呼喝他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为国惜才?说什么家族会被迁怒,一个以笔帖式为前途的人家,你还能迁怒到不让他们凭自己手艺吃饭吗?
就算最后顾尚书搬出七皇子来,可一向与他不对付的七皇子,只是意思意思的劝了一劝,便不再开口:七皇子觉得,此事完全可以给顾尚书一个教训,而制造处真无法运转的话,最大的板子一定会先打在顾尚书身上。到时他完全可以请沈越出面,还可能做一回救火的英雄。
于是张义便抱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出了工部衙门,只有几个与他和沈越一起试验过的工匠,默默的目送他出门,别的官员眼里尽是嘲讽之色。
七皇子直到拐过工部那道高墙才现身:“张义。”
张义回头见是七皇子,才想见礼便让他给拦住了:“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张义苦笑一下:“小的只有这么点儿手艺,还能有什么打算?”铁是国之重器,除了工部别处并没有需要炼铁的地方。
七皇子向着张义神秘一笑:“沈越那儿里正建一个印书馆,说是让我和五哥监督进度,可是我们日日都要上朝听政,还要在衙门里办事,哪儿能时时盯着?不如你去做个管事儿的吧。放心,银子不少给你,将来你儿子我也可以许他一个出身。”
张义辞官,本就打算投奔沈越,现在七皇子竟然直接说让他去做管事的,虽然听起来不如在工部做官威风,可七皇子说可以给他儿子一个出身!
沈越看着一脸得意的七皇子简直不能再心塞,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挖你亲爹的墙角呀?可是张义那一脸的期待让他不能把埋怨说出口:“张义,我那印书馆好些东西都得试验着做,也不如你在工部时想用什么便可领什么,要自己去找,你还愿意去吗?”
张义重重点头:“跟着沈大人做事顺心,小的自觉不是笨人,愿意跟着沈大人学习。”
“那好,明日你去我府里找一个叫双安的,让他带你去印书馆,看有什么事儿能做的先做起来,如何?”沈越笑得很和善,把张义这些天在工部受的委屈给一扫而光。
等张义走了,七皇子一脸求表扬:“怎么样沈越,这个人给你找得不错吧,他能在制造处与那些兵油子周旋那么些年,管些工匠一定不在话下,就算我与五哥再上衙也可放心了。”
“七皇子殿下,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写一道请罪的折子?”沈越轻声问了一句,却让七皇子如遭雷击,难道自己这件事儿做错了?
当然错了。朝会上几个皇子都拿眼刀子甩向七皇子,你办的这叫什么事?拉一个张义去印书馆,结果就是让沈越再次受到了弹劾!
二皇子却在心里笑得畅快:顾尚书一知道张义去给沈越做事,便通知了他,还替他联络了个御史来弹劾沈越,而且理由十分正当,也十分容易被坐在龙椅上的人忌惮:
蛊惑人心!
不管是印书馆将来所谓的开启民智,还是现在就令朝庭命官辞官为之效力,都是在蛊惑人心!
看吧,现在父皇的脸色就不好看吧,一定是觉得沈越很有危险,这样的人不早些铲除了,难道要等着他把人心都收买后成尾大不掉之势吗?二皇子心情大好的看着几个兄弟如被霜打的茄子一样,想着一会儿御史说完,自己怎么再给这几个眼里没他这个二哥的兄弟上点眼药。
当今确实很生气,不过他不是气沈越,而是气顾尚书!这个顾然,还真是无孔不入呀。当日自己让他做上工部尚书之位,为的是平衡与太上皇之间的矛盾,他还真以为工部缺他不可了?
要知道当日方清之事,当今就对顾尚书存了疑——既然能知道方清的情弊,身为工部的主事之人,竟然几年不置一词,由着方清等人做耗?那么多的兵器缺口,难道真是方清一个小小制造处主事能办到的?可是让暗卫查过之后,这顾然的手脚收得十分快,当今也就留下他以观后效。
谁知道他竟直接把自己的嫡孙女送进了老二的府里,为的真是尽臣子本份吗?那年可不是采选之年,就算要尽臣子本份向皇家效忠,不是也该将人送到宫里,而不是区区皇子府?
种种疑虑,让从夺嫡中走出来的当今不得不更注意起顾尚书来。谁知沈越竟连连做出了几样好东西,让工部着实风光了一把,也让当今不得不对顾尚书这个工部主事之人明面上宽泛些。
可他竟然让沈越不得不自己请调去翰林院,还把沈越已经培养出来的张义也排挤得辞官,然后还好意思找人弹劾沈越蛊惑人心!
人一有了成见,那就处处都是漏洞,不管做什么事儿都能挑出毛病来。现在当今看顾尚书便是如此。听着下头御史还在上纲上线,当今轻轻拍了一下御案:“沈越呢?”
正说得起劲的御史张口结舌,不知道当今是在问自己还是问别人。高福早向着一个小太监摆手,小太监快步出了大殿。
殿内好似冷了几分,站出朝班的御史,不期然的想起第一次攻讦沈越的三位御史们的下场,难道自己也要步他们的后尘?
不会,一定不会。御史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可是站着的身体还是有些无力,只好盼着沈越来的快些。
沈越来的的确不慢,今日本不该他当值,他就带了一本黛玉整理出来的沈太师书稿抄写。听小太监说圣人让他上殿自辩,当然直接放下东西就走。一路上小太监已经把情况向他说个大概,所以沈越进殿前心里已经有了章程。
上得殿来,沈越先就感受到了七皇子歉意的目光,还有二皇子得意的眼神。对这些他都视若不见,行礼如仪。对沈越的临危不乱,当今满意的点了点头:“沈越,御史说你蛊惑人心,你可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