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猛地起身,一把推向赵赟,赵赟被他推得脚下一踉跄,赵赟眼底闪过一丝被冒犯后的恼怒,他恶狠狠的瞪着江白,就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不可能!她怎么能为王!她是孟国江氏的公主!她是孟国的长公主!她为王是什么意思!她将江氏舍弃了,她将孟国舍弃了吗!”
从来只有国和家族舍弃一个人,从没有一个人将家族与国舍弃!江尤她怎么敢,她怎么能这么做!
“对,她舍弃了孟国的一切,包括王室,包括你!现在她成了女王,她说她要拨乱反正,讨伐乱臣贼子!天上京二十万大军如今已在忠州,随时便会进攻国都!而你,你是我最后的筹码!”
江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赵赟,“不,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我是孟国的王,是你的王上,我是孟江氏嫡系最后一人,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江尤已经兵临城下,如果她不退兵,我就让她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被吊挂在城门上。”赵赟挥挥手,等在他身后的兵士一拥而上,将江白捆了起来,“如果她不退兵,那我就让她受尽天下人的唾骂。”
“不,不……没用的!江尤那个女人,她根本就不是个女人,她心中没有家族,也没有我这个哥哥,她心里只有权力和地位,为了称王,她舍弃了整个孟国,没有什么是她不能舍弃的!你放了我,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她就不会来打孟国,她不会来打孟国的!”
比起赵赟,江白或许更了解江尤,江尤当初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要去孟国三州之地,如今还能自立为王,这样一个女人,跟她谈名声,谈亲族,是没有用的!
还不如直接跟她谈利益,只要江白还活着,她打下孟国,就有可能会被士族与江氏宗族压着,将孟国还给江白。
所以只要江白活着一天,江尤就不会攻打孟国,她不会给他人做嫁衣裳。
江白明白的道理,赵赟却不明白。
他只看到了江尤为了江白而掀起的战争,在他看来,江尤是在意江白的,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能真的舍弃至亲。
江白就这样死了。
他被吊在城门上整整三日,这三日,江尤的战书传遍天下,她并没有因为兄长随时会死,而心慈手软。她在讨伐孟赵的檄文中,大肆斥责赵赟害死自己的表兄,而不谈赵赟的表兄正是她亲兄的事。
等江白咽气后,以蒋震为主将的天上京军队,直接打入了国都,赵赟领兵退入林州,天上京的兵入国都后,以报杀兄之仇灭国之恨为借口,灭了不少和赵家沆瀣一气的大族,这场将国都的天染成血红色的战争,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其后,江尤的兵又往林州去,一副誓要灭尽赵家人的模样,吓得林州世家直接毒-杀了赵赟,开城门投降,即使这样,江尤也杀了不少同赵家关系亲近,称臣于赵赟的人。
因为江尤的借口实在无懈可击,其他国家的士族只能勉强救下一二,其余人均被江尤杀了。
一时之间,这位南王江尤的大名,响彻天下,诸侯意识到,南方他们最大的敌人,出现了。
“近些日子,我杀戮太重,心烦意乱。只是不杀又无法控制住局面,真叫人为难。国都改名为凤栖城,我过些日子会搬过去,那边百废待兴,我可以静下心好好谋划,天上京这边,便全交由孔先生了。”
第53章 考试制度
清晨,一声鸡鸣过后, 简陋的木板门被推开, 郑魏娘子从茅屋里走出来,拿着脏衣服和棒槌, 打算去河边洗衣服。
她已经许多天没有出门洗衣服了,每次都是悄悄出门拎回来半桶水。
国都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许多。
郑魏氏出身魏国,她曾是魏国一商人的女儿, 之前魏孟两国大战,她父亲被扣押在孟国,她便随之留在了孟国。即使后来孟魏休战,她父亲也没回去, 而是去了天上京。
她, 则被父亲卖给了国都的一户郑姓人家做了娘子。
那会儿她父亲穷困潦倒, 想要去天上京, 却连一口干粮都拿不出来,只能将她这个留在身边的女儿卖了,在外人看来, 她父亲似乎没有做错,也没有亏待她。
郑家虽说不是大族,但在国都有房,家中还有些许田地,是极好的归宿了。
可惜,这样单薄的富贵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没过多久, 郑家的田地便被赵家一个下人占了去,一家子被撵到这破旧的农庄上生活,娇生惯养的郑家姑娘们受不得苦,自己出去寻更好的生路了,公公婆婆拿着卖女儿的钱,给她那病鬼丈夫看病买药,一日日的熬着。
郑魏氏今年十六岁,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她是没有名字的。
在家时,母亲会唤她娇娇儿,那是幼时的乳名,出门父亲介绍她,只是说她是家里的三女儿,嫁人后,她成了郑魏氏。
“郑大娘子也出来洗衣服啊?”
郑魏氏将木盆刚放到河边,身后传来一人喊她的声音。
应该是喊她,自从郑家的几个姑娘出嫁后,她就成了郑家大娘子。
“刘大姐。”
回头一看,是认识的街坊,刘家大儿子的媳妇,她称呼为刘大姐。
“从今日起就不能唤我刘大姐了,我母家姓冯,你唤我冯娘吧。”
冯娘笑的格外灿烂,一扫前几日惶惶不安的模样,像是遇见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郑魏氏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她不是个喜欢问话的性子,自小她就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听别人的,不要有自己的主见。
要听父母的,要听夫君公婆的,至于她的想法,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诶呀,郑娘子原来姓甚名谁?过几日南王到了凤栖城,就要给咱们上户口了,届时要用自己的本名,不能用夫家的。”
冯娘一想到今天从几个在大族家中为仆的亲戚那里听来的话,就开心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凤栖城?”
郑魏氏用木盆舀了半盆水,放在一旁,将难洗的衣服浸泡在木盆中,手上拿着轻薄的平摊在石块上,她她不明白冯娘说的凤栖城是哪儿。
“就是咱们这儿啊,之前国都的名字被赵贼改成了武城,王上不喜欢,如今叫做凤栖城了。”
冯娘刚刚还称呼南王,现在就已经称呼王上了。
郑魏氏对王没什么好奇心,她原是魏国人,魏国的那位王有多暴虐,天下诸侯尽知。
“也不知道这个名字能叫多久,打了两个月的仗,咱们就成了南王的子民了?”郑魏氏低头洗着衣服,没看冯娘,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前两年还是魏国人,后来成了孟国人,再后来换成了孟赵子民,现在又成了南王的子民。
以后她还会成为谁治下的百姓呢?
她虽然没有颠沛流离,却觉得心无定所,无比寂寥惶恐。
“这次不会了,南王是原来孟国的长公主,我听说,她治下三州之地和平安稳的很,天上京更是繁华昌盛,犹如天上国一般。南王还说,她要让这天下的百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不知为何,在听到那一大串不明白的话时,郑魏氏心头一热,鼻头泛酸,她迟钝的回头问道:“冯娘,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冯娘没读过书,她本如郑魏氏般,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她现在却将这些话记得死死的,只因这是天上京先到凤栖城的官员说出的话。
“你不知道啊?有天上京的讲女过来了,她们正在筹办扫盲学校,其中一个讲女曾路过我家门口,同我说了这些话。她说,这些话的意思是,老人能终其天年,壮年能为国效力,孩子能顺利长大,无妻无夫的老人,无父无母的孩子,身有残疾的人都能得到供养,让大家都活下去。”
郑魏氏听着听着,鼻头更酸,她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散不出去,心里更是难受极了。
她想起了母亲。
她的母亲,一个普通至极的农妇,没读过书,不识得字,每日里只想着如何能多留两口饭,叫孩子能吃一顿饱饭。
她的母亲,被父亲抛弃了。
父亲去了天上京,不管以后如何,是肯定不会回魏国了,在魏国没了丈夫的母亲,日后该如何呢?又能如何呢?
或许是听族里长辈的话,扔下她那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寻他人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