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她肩膀的力道加紧了些:“不说了。”
陆白不知道怎么和他提那件事,关乎未来,她从来没想得那么认真过,她得去上海。
陪着路野一直待到五点,一点都没腻。腹部那刀伤愈合得很快,就差脑门那伤,医生说差不多半个月就可以出院,陆白正在看书,他冷不丁地问:“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她顿住,抬头猛地盯着少年。
路野笑起来:“都写脸上了。”
“……”她这次诚恳了,“月底我就得离开这里了。”
“去哪里。”
“上海。”
“去干嘛。”
“上大学,在那里生活。”
两人一句一言平淡地交流着,双方表情平静,根本看不出一丝波澜。路野脸色没什么表情,他又喊了遍女孩的名字:“陆白。”
“嗯。”
“那我打人的视频看到了吧。”
“嗯。”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狠。”
“嗯。”她说,“我和你一样,有人欺负我,我就打回去。”
“你没我那么严重。”路野回答,眼睛深邃平静,看不到一点情绪,“你会顾及周围,我一点都不考虑这些,但我现在会考虑了。”
陆白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说:“你去上海是很好的选择。”
“……”她觉得喉管发痛,很痛,“你是这样想的啊。”
陆白开门准备离开病房,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门被他嘣地死劲关上,陆白身形一顿,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快速掰转过去,背抵着门板,在他的禁锢下动弹不得,掌心炙热地抓住她细腰,路野的脸压下来:“我这样想的。”紧紧堵住了她的嘴。亲吻不断地落在她的眼睛、额头、鼻尖上,“要不然你还想怎样?”
第050章
这年盛夏热风, 为的清凉, 陆白穿了宽松黑短裤,搭配绿T恤和球鞋, 走在南城街道慢慢浪了一圈,她并没有为将来变故而感到担忧,因为前几年在各地流转早已经习惯,这次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她遇到了一个藏在心脏里的少年。
彭淑英来电话催她这几天就去上海, 到时候也会安排熟人过去接她, 陆白情绪压抑,断断续续地嗯声, 想到三个月前的母亲, 她独自一人去医院看诊的背影,身体已经快要吃不消了,又因为彭雪的去世,抑郁症加重,彭淑英是个女强人,年纪轻轻打下的江山,导致圈内不少名人都知道彭淑英这名字,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身上担子比谁都重,难免会顾及不到两个亲女儿。
她坐在长凳上昂头望着湛蓝天空,浓重的树荫搭在她上边,偶然有一阵凉风。远处的街道景象此时因为高温变得像浸在水里似的看不真切, 姜优撑伞跑过来:“陆陆。”坐她旁边,“今天好热啊。”
陆白嗯声,把袋子里的矿泉水递给她:“喝点。”
姜优道谢:“路野他爸爸去医院看他了,阿江他们也在的,好像还有杨米,最近她跑医院跑得好勤快呀,我们也去看看吧。”
她滞了两秒:“不了。”
“为什么呀。”
“人太多,他会烦。”陆白简单地说两句,低头把弄着那圈红绳。
两人说了会儿话,姜优早知道她要去上海生活的事情,感概高考结束该散的都散完了,陆白笑起来:“以后不有同学聚会吗,又不是不能见面了。”
“话是这么说,但路野同学怎么办,你去了上海的话……”姜优说得越来越小声。
陆白又沉默几秒,她想起前几天下午路野最后对自己说的话,回想起来胸口至今都是沉闷的,但她自己不能滞留不前,有很多事情需要她亲自去做。彭淑英说:“我不反对你谈恋爱,可你得想想你现在这个年纪拿什么谈恋爱,没经验没能力,你还小,把自己变得更好再去想别的。”
彭淑英说得没错。
她离开的那天没有对任何人说,除了姜优,姜优承诺不告诉任何人。彭淑英认识的一位律师正巧在南城办公,过来接她去上海,他叫顾明,年纪不大,二十七,人抵达公寓的时候,姜优已经在为她收拾行囊了,脸上满是不舍:“真的这么快要走吗,不和路野他说吗。”
“不了。”
顾明看眼手表:“我们走吧。”
陆白点头。
姜优目送那辆车渐渐行远,那刻她也不清楚,这一别是不是意味着永久不见了。
驶向高架桥的时候,她手机震动了下,点开,是短信。
【我们分手。】
来源自路野的手机。
醒目的一条,把她心脏戳得大洞,她看见带着温柔笑意的少年正背对着自己渐行渐远,他会慢慢长高,会有所成就,会有事业,会有爱人,会有家庭,会把她忘得干干净净。
她早就想到会这样的不是吗。
陆白关机后,之后几年就再也没碰过它。
她与高中时期的人断得很利索,除了姜优,其他人再也没联系过。
陆白很顺利地进了上海那儿的大学,她也认识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她把自己包裹起来,包成外表柔和的女生,看上去那么正常的一个女孩,在卧室拿镜子照自己的时候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陆白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的时候,也失去了什么。
她没哭过,只是难过,难过的时候吃了很多东西,在大学胖了几斤,被舍友教育几句后决定改邪归正,认真减肥。
有一次陆白走到了大学某处小山谷上,广播台正好放到某首怀念的歌,和她这段时间的心境十分相符,女孩眼睛一酸,立马蹲下去,把整张脸埋进膝盖上,就这么蜷缩了一个小时。
外公身体很好,只是走路不稳当,每回见到自己外孙女可高兴了,护士都说老人身体都跟着好了很多,陆白当然高兴,每回来的次数也多。
但自从大学毕业后,由于自身工作原因,陆白抽不开时间去见外公。
今年距离她离开南城,已经过了六年时间,其中她大学毕业后两年,被调任到A市,陆白从身板消瘦的女孩子,长成了身材婀娜的大姑娘。
姜优见到她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眼睛都瞪直了看她:“……陆白?”
陆白刚打完官司,只能穿黑西装赶时间来见姜优。“不好意思啊,下午忽然有事儿。”陆白小跑过来,双手合十满脸歉意,“久等了吧。”
“没,没事。”姜优笑着摆摆手,“我差点没认出你哎,你看起来好漂亮。”高中时期的陆白就长得特别清纯无辜,为此被不少男生误解。如今化了淡妆还一身工作服走出来的时候,简直是女强人。
姜优感慨:“律师果然不一样。”
陆白笑起来,打趣:“老师果然不一样。”
姜优也笑起来。
三言两语攀谈着两人最近的生活,姜优忽然提到了江涛:“我已经好久没见他了。”
“你们俩……”
“分手了。”
陆白没再吭声。
“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我折腾他干啥呢。”姜优忽然笑起来,抓了抓手里的冰镇啤酒,脸上有些熏红红的,“我这次被调到这里工作,以后咱俩就可以约着见面啦。”
“真的吗。”陆白眼睛微微一亮,她听到了很高兴的消息,“你准备住哪。”
“我准备买套房子,你住哪儿啊?”
陆白报了小区。
“啊,那我也住那边吧。”姜优看眼自己手机,忽然想起什么,问她,“哎我们高二班有个群,要不要拉你啊?”
“不用。”
“好吧。年前也有几个同学被调到这里,都想约着再聚聚呢。”姜优嘀咕什么,陆白没听见,因为收到了顾明发来的信息,她现在打的官司,因为牵扯到多桩家庭命案,所以时间耗费更多,之后姜优还说的什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看顾明就不错。”姜优嘿嘿地笑,陆白知道她意思,瞪了姜优,“现在不考虑这些,头大呢。”
“官司不如意吗。”
陆白无奈地笑着,和她碰罐喝酒:“可不是。”
白天她只身一人去被害者家里调查取证,A市不怎么小,繁华热闹,有发展趋势,人当然全都挤了进来,被害者家住小区三楼,黄色警戒线拉条把大门紧紧封锁,陆白没犹豫,直接进去了。
进去就闻见一股腥味,她皱眉,看见地上那滩血迹,桌椅被砸得粉碎,凌乱得散落在四周,门忽然吱啦一声响动,被人慢慢推开,在这所楼道里显得特别清晰,她脸色一凛,早不知道是谁过来的情况下只能躲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