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菜市场,街坊们也更愿意在这里买菜。
不仅方便,蔬菜瓜果更新鲜便宜。
杨爱芳带着沈蕴在菜摊子前买了几根莴笋,卖菜的是个老太太,不会用手机,边找钱边打量沈蕴:“阿芳,这是你闺女阿蕴吗?”
杨爱芳笑着说:“是啊王婶,闺女回家过年了。”
老太太笑呵呵的将几张纸币递过去:“阿蕴真是长得越来越标致了,听说在大城市工作啊,真能干。阿芳,以后你只管享福就是了。”
沈蕴眼疾手快的接过纸币,说:“谢谢王奶奶夸张,阿蕴觉得王奶奶也越来越年轻了。”
“瞧瞧这小嘴儿,可真甜。”老太太满眼怜惜:“有对象了不?”
这还没进家门呢,就开始了?从沈蕴步入二十五岁后,每年回家都少不了被各种人催婚。
沈蕴挂着笑:“王奶奶,还早着呢。”
这下子,老太太不甚赞同:“不早了,这女人一到三十啊,黄瓜菜都凉了。阿芳,你知道八栋老夏家的闺女吧,名牌大学毕业,也在……”
眼见着话题越扯越远,沈蕴偷偷攥了下杨爱芳的衣服。杨爱芳边听老太太念叨,脸上笑呵呵的应着,等她说完,在下一个故事开始前,立刻说:“王婶,这孩子一路上念着要吃可乐鸡翅,我先去小卖部买点冷冻鸡翅啊。”
说完,带着沈蕴溜走了,留下老太太善意的提醒:冷冻食品对身体不好,少吃点儿。
进小区,沈蕴松了口气,止不住地摇头:“太可怕了。”
母女温情已在路上消磨得差不多,这时候,杨爱芳瞟了眼沈蕴:“话糙理不糙,对女人来说婚姻大事是顶重要的。”
“妈,我这才回家呢,放过我吧。”
“那你倒说说,你今年几岁了?”
“三十都还没到,急什么呀。”
“二十七还小啊?我二十七那会儿,你哥都上幼儿园了。”
“怎么又拿你跟我比,你们那个年代,能和现在比吗?”
“怎么就不能比了……”
“……”
两母女你一句我一句互怼,不知不觉到了楼下。这片小区没有电梯,上下全靠双腿,杨爱芳腰不好,沈蕴不敢让她拿重的东西,便从她手里拿过重重的行李箱,顺着楼梯往上爬。
随着脚步声,楼道间的声控灯“啪”地亮起。
瘦小的沈蕴,独自提着行李箱,亦步亦趋往上爬。幽暗的灯光落到她单薄的肩上,杨爱芳跟在身后,没来由地鼻子一酸。
这十年,沈蕴过得太苦了。
当别人无忧无虑享受大学时光时,她要在兼顾学业的一天同时打两份工。
当别人在青春年华沐浴在爱情里,她却因背负累累债务,过着公司和公寓两点一线的生活。
甚至为了省钱,连家都不敢回。
她嘴上说着怕沈蕴嫁不出去,心里却总盼着,有那么一个人,能护着她、爱着她,能让沈蕴像其他姑娘一样,有一个温馨的家。
而不再是,用单薄的肩膀,扛起一个家。
“妈,我的钥匙在包里,你开一下门。”
杨爱芳背过身子快速抹了下眼角,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米饭出门前就放电饭锅里煮了,此刻溢出淡淡饭香,菜也提前准备好。杨爱芳边系围裙朝厨房走,边对沈蕴说:“你先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我随便做几个菜,很快。”
“好。”
沈蕴拖着行李箱进自己的房间,阔别一年,房间里的摆设与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房间虽小,却干净整洁。
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绣着一朵朵的黄菊花。沈蕴将行李箱放到一边,整个人扑倒在床上。
头埋进被子里,使劲嗅,有阳光的味道,还有家的味道。
真好闻。
她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外面杨爱芳喊她:“桌上买了你最爱吃的车厘子,都洗干净了,少吃点,马上开饭。”
“知道啦。”
沈蕴起身,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大盘车厘子,颗颗鲜嫩饱满,有两个大拇指那般大。
沈蕴捻了颗,放嘴里,一口咬下,甜汁四溢。
这个时节的车厘子最是好吃,不过价格同样也随价格水涨船高。沈蕴瞧着这盘车厘子的色泽,估摸着杨爱芳是花了血本。
吃了几颗,她起身,走进厨房。
杨爱芳正在忙,听到声音,来不及赶沈蕴出去,身后贴近一个人,抱住她的腰,头却往锅里看:“哇,可乐鸡翅。”
被束缚了手脚,杨爱芳嫌弃的赶她:“别打扰我,闲得无聊去看电视。”
沈蕴将头靠在杨爱芳肩上,撒娇:“不要,我要陪妈妈。”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杨爱芳笑,偏头睨她一眼。
沈蕴趁机将一颗最大的车厘子塞到她嘴里:“妈妈,你买的车厘子真好吃。”
杨爱芳吃完,赶她:“你爱吃就多吃点,我可不好这口,你快点出去,别让油溅你身上。”
沈蕴被推出厨房,倚在门框边,看着杨爱芳忙碌的背影,嘴角不由地扬起笑容。
晚饭四菜一汤,可乐鸡翅、香油拌莴笋……每一盘都是沈蕴最爱吃的,足足吃了两大碗饭。
饭后,沈蕴争着洗碗,杨爱芳不让,最后被沈蕴推到客厅,才笑着念叨:“可别把我的碗全给摔了。”
“哎哟妈,您就安心歇着吧。”
杨爱芳看着沈蕴的身影,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平时杨爱芳独自在家时,睡得早。过了九点,眼皮就开始打架,两母女便各自回房休息。
在卫生间洗漱完,沈蕴没去自己房间,而是悄悄推开杨爱芳的房门,溜进杨爱芳的被窝里。杨爱芳刚睡着,忽然感觉床垫一陷,未转身,便被人抱住。
沈蕴亲昵的抱着她,嘟囔:“妈妈,我要跟你一起睡。”
“吓我一跳,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嘴上嫌弃她,手却捂住沈蕴微凉的手,往自己怀里带。
手渐暖,心更暖。
寒冷冬夜,两母女依偎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一年的经历。
十点左右,客厅忽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房间隔音差,沈蕴听到声音,顿时睁开眼,轻推睡得迷迷糊糊地杨爱芳:“妈,外面好像有人。”
“有吗,我没听到。”
脚步声来来回回走动,沈蕴说:“真有人。”
杨爱芳懒得睁眼,翻了个身子,嘟哝:“那应该是你哥吧。”
沈蕴一愣,睡意全消。
她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个讨债鬼。
“妈,我哥现在都回家住?”
“看他心情。”杨爱芳又翻了个身,将手横在她身上:“别搭理他,睡觉。”
杨爱芳彻底睡过去,沈蕴却是辗转反侧。
门外沈蓄的脚步声时不时响起,伴随着隔壁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中间还夹杂着沈蓄打电话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声音全数入耳。
沈蕴转头,看着呼吸均匀的杨爱芳,抿了下嘴。
不知道沈蓄几点才睡,总之回家的第一个晚上沈蕴失眠到大半夜。
隔天是农历三十,沈蕴一早就被杨爱芳从床上拉起,一起去了趟菜市场。路上遇到不少熟人,看到沈蕴自然少不了一番夸赞,同时也会提起那个老生常谈的事——终身大事。
拎着一大袋食材到家,沈蕴瘫在沙发上:“我在此宣布,到过年结束我不会再踏出家门一步!杨爱芳,你别劝我,劝我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杨爱芳将袋子里的菜拿出来,归好类别,听到沈蕴的话,又好气又好笑道:“人家还不是关心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给人家甩脸子,有没有礼貌?”
沈蕴苦着脸:“那我真是谢谢他们的关心了,他们可别这么关心我了。”
杨爱芳懒得搭理她,径自进厨房。
沈蕴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本地的电视频道正在重播昨天晚上的调解类节目,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沈蕴一边漫不经心的看,一边开了瓶津威喝。
这时候,次卧的门被打开,沈蓄顶着鸡窝头,睡眼朦胧的从房间内出来。
两人的视线乍一相逢,皆是愣了下。
沈蓄率先回过神,抬头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走过去,顺手去拿茶几上的津威,嘲讽道:“哟,咱们家最能干的妹妹回家了。”
手未碰到津威,被沈蕴率先夺过:“恶不恶心,先去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