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旧事+番外(97)

好容易......好容易那风雪大盛的一夜后,她想啊,待大事了了,若是北堂曜不太嫌弃她,那就求一求这家伙,让他带自己走吧,天下那么那么大,哪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她有得是钱,北堂曜想要回北廷就回,想要做什么都陪他......只要等那一日大事了了......

可是仅剩这一点的奢望都化作了泡影,分明是青天白日的,却浑身都发冷,好像忽然堕入了凤阳殿里半点光都不见的那些夜晚,那些年月。

用袖子给自己抹了抹眼泪,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勉强地笑道:“王爷若是不嫌弃,等一等我......待事情了了,我还了欠别人的,就一起走吧。”

用帕子仔细地擦干净那一只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北堂曜的手冰冷地厉害,微微地开始有些发僵。

“睡吧。”

黄泉路那么长,那么冷,你可千万等等我,别留我一个人。

就在她抽出手,站起身的一瞬间,背后一个手刀狠狠劈下来,她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就软软倒了下去,卫瑜鹔弯腰接住她瘫软的身子,冲着榻上的人冷冷道:“演得跟真的似的。”

“咳......”北堂曜掀开一角眼皮,费劲地咳了两声,捂着胸口翻身坐起:“放手。”

卫瑜鹔冷笑:“崇云王爷好手段,六殿下深养宫中也能被你骗来。”

北堂曜抬脚踢他:“我让你放手!”

卫瑜鹔松了手,北堂曜接过她仔细看了看,卫瑜鹔手劲大,可别给劈坏了。

小混账东西满脸通红的印子,想是方才用袖子擦眼泪太用力自己揩出来的,怜惜地拿指头戳了戳她的脸颊,嘴边含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好啊,以后一起走吧。

卫瑜鹔瞪着眼,身上散发出阵阵冷气,咬牙切齿道:“你够了!”

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北堂曜分了一个眼神给他,凉嗖嗖地说:“有些事......鹔小王爷是不是,该跟本王通个气儿?”

*

元启帝遇刺,龙颜震怒,雷霆之威下达,朝堂上众臣皆是两股战战,尤其原先是荣王旧部的那些人更是骇得要昏死过去了,古语有言‘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庶长子荣王卫瑜鹰,元启十八年本犯过错在先,斥尔驻旗以兹醒省,岂料贼子心肠不改,犯下弑君之罪过,今着朕令,褫其爵位,剥其衣冠,着羽林卫查察下去,其党羽者皆处腰斩之刑,主谋者当夷之九族,接旨即日当羁押此贼入京,若贼子不思悔改,当就地处死,钦此!”

圣旨令下,朝野上下是哀鸿遍野,人心惶惶,生怕和荣王牵扯上一点儿关系闹得个脑袋搬家的下场。

四月尽了,元启帝的病势从秋山围猎受惊之后更重,日日汤药喝着,却半点没有好转的迹象。卫瑜鸣也伤得也重,近半个月没下得来床,倒是司空朔这一伤还好,还赶上了月底的殿试,他拼死冲出报信有功在先,学问又是一等一的好,不出意料地摘了新科的状元。

消息传回凤阳殿,卫珉鹇端着一碗燕窝,脸色比锅底还黑,身旁的小桌上放着一张洒金小筏,龙飞凤舞写着一溜大字,仔细辨认来看,应当是‘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署名北堂予明,予明是北堂曜的字,那一笔一勾十足讨人嫌,真是字如其人!

白瞎了他这样温文尔雅的表字!

抱青小心翼翼地上来,轻声问:“九王爷又递了信儿求见,殿下见是不见?”

“不见!”

恶狠狠地将细瓷小碗顿在桌上,顿时洒出来了一点儿,沾湿了那张小筏,抱青看她脸色铁青,拍了拍胸口下去了,心说她那主子又是怎么得罪这位主子的了......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陆海潘江和南宫孝宽这几天也没闲着,让北堂曜使唤得成天累得跟孙子似的,南宫孝宽吭哧吭哧刚从外面回来,潘江就苦着脸交给他一张小条儿:“南宫少爷,主子让您去查一查这个。”

他一口凉水还没吞下去,差点吐血三升,咕噜一下咽下去,抹了抹嘴:“他也太狠了!拿人当畜生使呢?骡子磨五十斤面粉还给歇一会儿呢!我都接连忙了多久了!?”

潘江心说您怪谁呀,出的这招儿是真的损,害得六殿下误以为主子要死了,简直哭惨了,主子当然得给人出出气,不收拾罪魁祸首收拾谁?

半点没去想虽说出主意的是南宫孝宽,可北堂曜自个儿也没反对啊!

南宫孝宽:“......你那是什么眼神?”

潘江赶紧摇摇头,笑道:“没,小的没什么,您赶紧去吧,误了时候主子又要怪罪下来了。”

届时就不是累得跟孙子似的了,届时就是收拾铺盖卷回南州了。

“你们主仆,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南宫孝宽呼噜噜喝完了碗中的水:“不过......鹤州可来消息了?”

潘江一愣,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嘶,藏得可真紧。”南宫孝宽长出了口气,好容易正经一回:“吩咐人将鹤州上下都盯紧了,我总觉得背后还有招儿。”

“是!”潘江点头应下了。

五月刚过去了一半儿,新科的这些个贡士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去处,司空朔果不其然分了个从六品弘文馆修撰,旨意下达后不久,紧接着第二道旨意下了出去,太后赐婚司空朔和三公主。

这消息当真是平地一声惊雷,朝中上下更多是摸不着头脑,怎么好端端的给新科状元赐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三公主?

古人曾总结人生三大快事: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司空朔一下得了两样,不明所以的人只觉得他运气真是忒好。

做了皇帝的女婿,还怕以后官路不够亨通么?

那些个老油子们则看出了另一层关系,贤妃靠了皇后一派,卫瑜鸣又极看中司空朔的,这是用三

公主笼络住这位年轻的状元呢!

得储君欣赏的炙手可热的新贵,一时间他那读书的草庐中当真迎来送往都是官宦,门庭若市皆是贵人,热闹非凡。

第八十章

阴冷潮湿的暗牢里,一只肥硕的老鼠溜着墙根儿迅速冲进最里头的一间牢笼,放饭的小窗里还搁着一碗馊饭,想老鼠应该是吃不出馊不馊的,迅速吃了两口,吱哇乱叫。

一双赤褐色官靴一脚踩到暗牢门口一小滩水渍,卫瑜鹔低头看了眼已经被溅上污水的靴面,面上一沉,北堂曜幸灾乐祸地笑:“心净,便到处都是一尘不染。”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这里,守卫的人看见卫瑜鹔带了外人来,脸上登时警惕起来,卫瑜鹔抬手,那守卫才松了神色,请手引他二人去秘牢深处。

虽说早料到卫瑜鹔此人不简单,当真触及到了他背后的秘密还是让北堂曜惊了一惊,好比这幽暗的秘牢当真是人间炼狱一样的所在,关押的人不多,个个都恶形恶状,墙上是经年的污秽,空气里飘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最深处的一间牢笼关押的人看着还算干净,想来是新进来不久的,他的双眼已经被剜掉,徒留一个空荡荡的眼眶,手脚被臂粗的铁链锁着,听见脚步声,嘶哑的声音大吼着:“是你这狗杂种!”

可不正是北堂昭。

元启帝遍寻不到的钦犯,在卫瑜鹔的私牢里。

卫瑜鹔转头看北堂曜,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二人身量差不多,显得牢笼狭窄不已,北堂曜说:“你就这么将他关着?”

北堂昭听到后挣扎得更厉害:“有本事就杀了我!这样折辱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没想好让他怎么死。”

“他......可招供了什么?”

见他脸上有些许探究的神色,卫瑜鹔盯着他,淡淡问:“崇云王爷怕他招出什么?”

北堂曜干笑:“没什么,没什么。”

“楼烦的塔南。”

塔南?

“他们在找同一样东西。”卫瑜鹔微微抬了抬下颌,“崇云王爷可知他们在找什么?”

北堂曜猛地转头,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二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狠/狠碰撞到了一起,卫瑜鹔又开口:“我说过,王爷最好有什么说什么,否则一朝让我查出来,可就不一定能好好商量了。”

“鹔小王爷不也一样不够坦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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