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珉鹇应声：“嗯，您说。”
“老九喜欢你吗？”
啊？
良太妃笑说：“莫觉得羞赧，老身只想知道，总是一副冷淡的那孩子，如何会娶亲，我还以为他要终身不娶，像折桂宫的小子似的。”
折桂宫的小子是北堂晖啊，良太妃知道得也太多了吧！
卫珉鹇想了想，应声：“应该是喜欢的。”
良太妃浑浊的眼睛直打量着卫珉鹇，她看不见，可是能闻到她身上不凡的香气，能听见她如珠如玉的声音，能摸到她莹白细腻的手，这是南朝娇养的公主，北堂曜那样的身份，若两人没有两情相悦，是没法成婚的，她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兰庭本是西戎嫁来的贵女，她嫁来的那年，我刚生了老五，而谢氏肚子里，正怀着老六。”
谢氏就是肃谦贵妃，卫珉鹇点点头，良太妃继续说：“她生得漂亮，说‘六宫粉黛无颜色’都不为过，你看见正堂挂的画像了吗，那就是她。”
难怪她觉得正堂那美人图上美人的衣裳怪异，原来是兰庭穿着西戎衣裳画的，却又与丹木吉的不同。
“兰庭来自......楼烦，她生得漂亮，性格也好，与我和谢氏我们几人经常一块赏花，圣人喜欢她，我生有儿子，一生已经有了倚仗，其实也不在意圣人来不来我这，谢氏也是。”
“后来没多久，老六就出生了，老六太得圣人疼爱了，我那时侍奉圣人十几年，还未见过圣人多疼爱哪个孩子的，要说老六，那在他十几个兄弟中绝对是头一份。”
“原本圣人最疼爱兰庭，可老六出生以后最常去折桂宫，幽兰宫那边渐渐就落了恩宠，不过没多久，兰庭就有了身孕。”
“兰庭是楼烦的贵女，她有孕当然要去函楼烦报喜，但是那报喜的塘报不知为什么，变成了西关三城的布防图，等到朝中收到消息的时候，西戎的大荔部、绵诸部已经纠集了七八万大军打下了西关三城！”
“圣人怒极，这才贬了兰庭进冷宫，她那时已经怀着老九，都快临盆了，惊惧忧思之下，在那个飘着大雪的夜，在冷宫里生下了老九。”
北堂曜出生在十二月二十三，正是小年，北廷的冬天真的很冷，还没进十月卫珉鹇就感受到了，冷宫的条件可想而知，那样寒冬腊月能活下来也真是他命大了。
“兰庭生后没得调养，身子一直不好，也是她做姑娘的时候身子好，还能驰骋马背，换做我们恐怕就起不来床了。”
“后来那年......”良太妃眯了眯眼睛：“他们来逼兰庭，要她交出一样东西，兰庭抵死说没有，他们便用老九要挟兰庭，老九那时候还不到两岁，在他面前将兰庭......那天晚上兰庭就跳了湖，后来太皇太后看老九可怜，才把他接出去，养在谢氏宫里。”
在儿子面前被凌辱，也难怪兰庭那样烈性的女子都会选了投湖。
卫珉鹇听得心里有些难受，原本就知道北堂曜小时候过得肯定不好，可是亲耳听到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是您怎么会进了冷宫？”
良太妃刚才说她生五王爷的那年兰庭进宫，那就证明兰庭进宫前她曾受宠，怎么会进冷宫那么多年？
良太妃抚了抚鬓边：“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你也想听吗？”
“把儿子还给我！把儿子还给我！”
屋外忽然传来慧昭仪的大叫，她刚才把白白抱走了，一口一个儿子，这又是怎么了？
掐红从外头走进来说：“白白被一只母猫叼走了，慧昭仪急坏了又要追出去，抱青姐姐去追了。”
捡到白白的时候就觉得它应该是猫妈不小心掉了的，这下是猫妈回来找了，卫珉鹇刚想起身，想到慧昭仪一直念叨的儿子，又问良太妃：“太妃娘娘可知道慧昭仪的儿子是怎么回事？”
良太妃也听见慧昭仪的惨叫了，叹了口气：“她是可怜人。”
慧昭仪是马姝贞，原本订了要嫁给北堂晖的，北堂晖受景怀帝十分的宠爱，可以说原本前途一片光明，岂料一朝天子一朝臣，北堂曦登基做了皇帝，北堂晖被他强权压迫逃去西关城，她落了单，便被北堂曦强纳作妃。
“她说的是真的。”
啊？慧昭仪说......
慧昭仪一直说，她生的是儿子，真的是儿子，那......
良太妃脸上浮出一个笑：“你懂的，对不对？若你见过那孩子，就知道是极像姝贞的。”
卫珉鹇心中忽然浮出一个想法，该不会马皇后膝下养的大皇子，其实是马姝贞的儿子吧，去母留子的手段，原先在南朝宫中又不是没听过。
她有些惊疑不定，点点头：“您告诉了我许多有用的事情，只是我还有一个疑惑，他们都在找什么？”
进门前，从三萍的只言片语里，卫珉鹇知道德硕王一派在找一方玉牌，进门后，在良太妃诉说的往事里，卫珉鹇知道兰妃被凌辱而死是因为那些人在找一个东西，而德硕王死在南朝时听卫瑜鹔说过，他也在找一样东西。
这么这样东西是什么？
“是一方玉牌。”
玉牌......
“是一方刻着穷奇兽的玉牌。”
卫珉鹇瞪大了眼睛，忽然想起来自己及笄那一夜，北堂曜送来的贺礼就是一方刻着穷奇的玉牌。
“它......”
这么多人千方百计要找的东西，其实早在当初就被北堂曜送给她了？？
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她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热流，北堂曜很多次都强调过，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看来是真的啊，可是他怎么会那么早就将这个东西送给她......
“它到底是什么？”
这样多人寻找的东西，肯定非常重要。
“楼烦赞普有一支奇军，人称穷奇玉面军，你听过吗？”良太妃摸了摸光滑的拄棍，说：“那方穷奇玉牌是号令玉面军的东西，也是兰庭贴身的东西，是她的倚仗。”
北堂曜把生母的遗物那么早就送给她了？
那是能号令一支军队的东西啊！
穷奇玉面军的名号她听过许多次，从前钟启山驻守云州就无数次同这支军队交手，卫瑜鹔的大军也曾败在玉面军手下。
北堂曜他真是......
什么呀！
良太妃好像感受到了她的别扭和不安，问道：“你知道那方玉牌？”
卫珉鹇眨了眨眼睛：“知道，曾有幸听过。”
何止听过，现在它还压在她的衣箱里呢！
良太妃松了一口气：“难怪，你肯定是好姑娘，老九才将这事都同你说，这是他的身家，是他的命啊！”
卫珉鹇脸上忽然有些滚烫，她及笄那会对北堂曜只是有一些好感，还不到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程度呢，但是北堂曜那时候已经将重比性命的东西随手送给她当及笄的礼物了......
其实他很早就心悦她了吧！
这个人呀......
可是北廷这些人全在找这玉牌做什么？
有德硕王一脉，应该猜测还有惠成帝一脉，只是楼烦小国的一支奇兵，就算有了又如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得到又如何，不一定忠心的一支军队，不如不要。
好像读懂她的疑惑似的，良太妃说：“楼烦的赞普最得意的就是穷奇玉面军，它掌着曾经楼兰古国的秘密，那是一笔财富，是掩埋在时光下的秘密。”
楼兰？
楼兰古国，从前她读史书的时候知道，在西方极远极远的地方，听说是遍地都是黄金的一个国度，在百年前东秦一分为三的时候，也因为一场大地动湮灭在黄沙里了。
楼兰的秘密？
不是，良太妃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您很博学。”卫珉鹇问道，她可以感受得到良太妃没有恶意，但是她身份成谜，说的话她都不敢完全相信。
良太妃低头喝光了碗里的茶，说：“活的日子久了，知道的事就多了。”
掐红又匆匆走进来：“殿下，皇后娘娘带着人过来了，您要不要先走？”
皇后？
马皇后？
卫珉鹇站起身：“可能要许久不能来看您了，您多保重，若可以我会跟王爷说，若王爷知道定会来见您。”
良太妃也跟着站起身要送她出去，被卫珉鹇谢绝了，良太妃扶着她的手说：“你的茶很好，但是茶喝完了就完了，话说完了，也就完了。”
话说完了就完了，这是让她将这些话烂死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