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旧事+番外(129)

身边内侍匆匆跑进来:“陛下、六殿下,六驸马来了!”

“六驸马到——”

北堂曜一身玄锦礼袍从外面大步走进来,手中还提着一对大雁,古礼执雁为礼,以聘淑女,他这是亲手去城郊猎雁才来晚了的。

将系着红绸的大雁递给宫人,北堂曜上前,看见延武帝身后的卫珉鹇,一身绣着腾云龙鱼的软银轻罗百合裙——这是按着北廷规制给她做的衣裳,和南朝的服饰不同,北廷的衣裳将夸张做到了极致,织银的料子上用月白、蓝灰、黛罗绣着腾云的图样,那龙鱼更是精致非常,鱼身的鳞片泛着微微的鳞光,想是缝着细细密密宝石的缘故,一抹深色的腰封勾勒得小腰盈盈不及一握,乌发如藻。

因着是她的大日子,揽白还为她点了淡妆,微扫了远山眉,眼睫浓密,殷红的唇轻轻抿着,在兄长背后探出了半个身子。

她很漂亮,北堂曜从来都知道,本来还只是个容色不算上乘的小丫头,也在他的看顾下,一点一点长开了。

“咳——”延武帝长哼了一声。

北堂曜上前,撩袍跪下:“叩见圣皇帝陛下。”

卫珉鹇看着他俯身,半晌不见卫瑜鹔喊人起来,又悄悄看了看卫瑜鹔的脸色。

卫瑜鹔冷着脸,感受到了她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将她往背后推:“崇云王爷来此何为?”

众人:“......”

肖止戈差点噗嗤就笑出声。

北堂曜朗声道:“以雁为礼,向陛下求娶娇姝。”

“古礼制,皇室子,迎妻当日抬妾,以开枝散叶,延绵子息,不知崇云王爷欲抬谁做小,延绵香火?”

啊?

卫瑜鹔是皇帝,从皇帝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是十分不合礼制的,可是他还是问出口了,当着上下宫人的面,当着北廷几人的面,将这种话问出口了。

“崇云王府规制小,也窄,住不下许多人。”北堂曜淡淡道。

卫瑜鹔站在台阶上,盯着他的脸,良久才轻轻笑出声:“望君日后莫忘今日所言,否则,纵使我卫氏式微,亦不能容许违诺之人苟活。”

这话说得吓人,但延武帝却笑了,笑得风华绝代,旋身回正殿坐下,他以兄代父,喝了他二人的一盏茶才离开。

看着他身上银白的龙袍,北堂曜站在卫珉鹇身边说:“你皇兄当真事多。”

卫珉鹇心中却有些久违的暖意,端妃自小因为卫瑜鹔的事,对她不是很亲近,小时候她还怨过为何会有卫瑜鹔这个哥哥。

可是卫瑜鹔对她真的很好,知道端妃总是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若有若无地替她挡了好多。

北堂曜回国后的事不难想像,可他还是极尽了他能做的,肃州的三万守城军,公主府近百暗卫,还有事从紧急的便宜之权。

“胡说。”卫珉鹇歪头瞪了他一眼,北堂曜轻笑,执着她的手,为她簪上一支衔珠凤钗。

礼成。

*

六公主这是远嫁,这头在南朝行完她们这边的礼,再千里迢迢回北廷,行北廷的古礼,旬月前延武帝就去函惠成帝,言明崇云王尚奉康长公主。

惠成帝站在皇城里,拿着手里千里迢迢来的的函件,心里只觉得:“......”

为崇云王赐婚,没他什么事,崇云王娶妻,没他什么事,这下娶都娶了,延武帝就寄个信来告诉他,你弟弟娶了我妹妹,当心点,边关五十万大军驻守着呢。

惠成帝觉得他心里苦。

远在西关城的北堂晖接到喜函的时候,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信纸,良久才笑了,侧头吩咐谢阳:“去,给北堂曦递塘报,本王年后,进京述职。”

至于惠成帝接到定远王要和崇云王接亲仪仗一共进京的消息会何等闹心,他们兄弟却是不管了。

卫瑜鹔也不是第一次嫁妹妹,头前卫明真出嫁的时候,他还是有过一次经验的,可这是他登基以后第一次嫁妹妹,而且嫁的还是亲妹妹,不免操心的事就多了一点,北堂曜拿出来的聘礼不可谓不丰厚,他已经打定主意,在规制内再加一些,丹木吉自入主了中宫,接手的第一件是也是为奉康公主着手准备嫁妆,她也是个新妇,还是个内务杂勤什么都不懂的新妇,跟着几个宗妇忙了两三个月才将将妥当,此时已经是年下了。

这一年的阖宫夜宴格外冷情,后宫除了先帝的妃嫔,几个公主再无他人,卫珉鹇进来的时候,丹木吉正抱着一个婴孩喂苹果,从银制的小勺儿刮了苹果泥填进嘴里,那小孩就乖乖靠在她身上,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

“皇嫂,这是......?”

丹木吉已经梳起了南朝宫妇常梳的牡丹髻,显得多了些雍容,她说:“是荣王的儿子,瑜鹔说先放我这里养一段时间。”

当时罗堂燕被司空朔用计诱离了原本的路线,又派人追杀,卫瑜鹔的人到的时候,她已经身死,身下死死护着的隐蔽角落,小小的孩子睡得安详,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母亲为了保住他,生生受了三十七刀却一声不吭。

“原来是这样。”

卫珉鹇二月就要出嫁了,以后怕是难以再见南朝这些人,这个小团子和卫瑜鹰有两分相似,看得她觉得很有趣,汤圆一样圆滚滚的侧脸,乌溜溜的大眼睛。

“你很喜欢他?瑜鹔给他重新取了名字,叫以宁。”

以宁,以期宁静,以期故人安宁。

卫珉鹇点点头,摸了摸卫以宁的头。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新的生活,才要开始了呢。

第一百零七章

延武元年二月十九这一日,钦天监的大人就着老黄历算了好久,就着两人的生辰八字算出来的好日子,只说这一日黄历写的是宜嫁娶、宜远行,若两人在这一日成婚,婚后定是和和美美的。

卫珉鹇一直觉得她是个恬淡的性子,有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潜质,可是当日子进了二月以后,宫中喜庆气息越来越浓以后,免不了也有了一点小小的紧张。

小小的。

尤其十八这个晚上,几乎一宿没睡,大清早起来梳妆的时候,揽白几个都吓到了,心疼地摸了摸她憔悴的脸:“殿下晚上一定得好好休息。”

为六公主梳妆的全福人权夫人则笑道:“人家都说人生三大快意时刻,洞房花烛夜便是一条,这样的好日子,怎么可能好好休息呢?”

“啊?”揽白是姑娘,自然不懂这些,倒是卫珉鹇被那梳头的全福人说得脸上一红。

权夫人接过那枚象牙的篦子,笑着说:“这梳头可有讲究,女训和女则也将女子梳妆定为一大功课呢。”

说着执起她的长发,从头梳到尾:

“一梳,白头到老。”

“二梳,举案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四梳......”

权夫人唱完了吉祥话儿,还不忘说一句:“臣妾梳过这样多闺女的发,却是六殿下的最好呢,看这如丝似缎的,真漂亮啊!”

卫珉鹇抿着唇笑了,几个伺候的宫女才七嘴八舌说起来:“那是的,咱们殿下日日都用上好的头油养着呢!”

掐红则捧了一碟子白玉方糕走进来,笑着说:“殿下先用一些垫垫肚子吧,过一会了权夫人给您上妆,可就吃不了了呀!”

那位夫人夫家姓权,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胄,却因为家中人口和睦圆满,常常被贵人门庭请来为家中闺秀梳妆送嫁,很有名气,这一下甚至为堂堂皇帝胞妹的长公主梳妆,回去可是一大荣耀了呢!

权夫人看着她们说道:“本来古训是不容许进食的,可多得是偷偷行事的,殿下小用一些也可,只是为免行礼不便,可不要吃太多。”

殿中的宫婢都笑了,用过小点,又被採绿几个扶去后头换上了嫁衣才来,她这嫁衣最后还是尚衣局的绣娘们赶工来的,只最后收针的时候小小刺了几针以示动过手了。

待她出来,连见多识广的权夫人都惊讶了:“六殿下果真是天人之姿!”

卫珉鹇年纪小,也生的小巧,本来这样的身量最怕就是像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女孩,可这身玄衣纁裳的嫁衣却恰到好处地扬长避短,让人只觉得多一分不多,少一分太少——

本来要是按照南朝的规矩,她这嫁衣应该是正红才对,可是按照北廷尚黑的习俗,却是玄衣纁裳最为高贵,《周易》谓\"黄而兼赤为纁\",玄纁二色本来只有天子能用,但后来渐渐地传到了北廷才演变成皇室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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