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清露脸上一红，面上显出为难之色。关亦心见了，连忙安抚道“你见了宸王不必说的这么直白，他若问起，只告诉他两点：第一、皇帝此行没有一个妃嫔随驾；第二、龙禁卫在高府折损不轻，现在元气大伤；他不会不明白。”
宸王立在凌波殿的阴影里，清露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瞥见主人不断的用手中折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手掌。
宸王最终唰的一下抖开了扇面，再用手指将扇骨一节一节合回去：“告诉皇后，我接受她的提议，事成之后有大礼相赠，聊表谢意。”
清露福身点头，看着宸王欲言又止，却突然宸王拉住，手心被塞了个**子，宸王在夜风里浸染久了的手指很是冰凉，不像她身负武功，有内力调护，身上依旧温暖。
“这是？”
“九香玉露丹，皇后也算你半个主子，她病了这么久，你总该献上点心意才是。”
清露微微用力，挣脱了宸王的手，先把那**子收好了，扑通一声又给宸王跪下：“奴婢的主子，唯殿下一人，殿下有命，听凭吩咐，此药定当令皇后娘娘服下。”
九香玉露丹？可以宁神静气，美容养颜，被京师贵女命妇抢疯了的九香玉露丹？宸王怎么会给皇后娘娘这样无聊的东西？宸王登基为帝之时，就是皇后娘娘的死期。**中装的是毒药无疑。
清露多想求求主人，放皇后娘娘一条生路，可是那一句“皇后也算你半个主子”让她无法说出口。
宸王打量着伏在地上的少女，并不叫她起身，这十七对自己除了忠心之外真的没有别的想法？这毒药自己本不必亲手交给她，刚才自己降尊纡贵的去拉她的手，她居然不乘机软倒在自己怀里而是把自己推开往地上跪？
罢了，自己交代的事情，她还是记的很清楚的，杀了，未免可惜，可这样放在外面终究叫自己不能放心，计划成功后再想怎么处置她。
春日里的静和山庄一派明媚，被精心修剪过的花儿开的鲜妍，一片姹紫嫣红，鸟语染在花从林木中，更显幽静，暮色初至，大雍天子和自己死里逃生的恋人正依偎在一处，不分你我的说着些缠绵情话，凉爽怡人的空气充满了旖旎和缱绻，和暧昧的天光一起悄悄倾听那些令人面红心跳的私语。
“陛下，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程锦语音哽咽，清澈的眼睛里即是欣喜又是惶然“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与陛下一别，分明才大半年功夫，我却觉得过了一辈子一般。”
“阿锦，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真的好害怕失去你，好在你没事，高自远那老不死，若有机会，我定要把他碎尸万段！”皇甫煜语中含恨，满是戾气，却在望向程锦的瞬间全化作绕指柔。
谁也没有想到，杀机悄然而至。
一根小巧锐利的弩箭轻松的穿透了皇甫煜的身体，鲜血涌出，逐渐浸透了他今日所穿的华贵织锦宝蓝袍服。程锦深情脉脉的目光变做惊慌，“有刺客，抓刺客，陛下！陛下！”他的叫喊一声高过一声，尖利的变了调，他本能的去捂皇甫煜的伤口，鲜血从指隙间淌过，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红的刺目。
皇甫煜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失去了气息，程锦半抱着他的尸身跌坐在地上失神的哭泣着，似乎忘记了依旧潜伏着的危险。
当龙禁卫赶到的时候，静和山庄的花园中只留下了皇帝死不瞑目的尸体，一地的鲜血和轻微搏斗的凌乱痕迹，程锦不见了，也许是被掳走了，也许是自己太过害怕丢下皇帝逃跑了。
插在皇帝心口的弩箭尾部刻着一个细小的“盛”字。
“盛”是前朝国号。
第十章 《大雍双龙记》 10
指挥使封锁了现场，和上次在程锦杀妻一案中硕果仅存的几个生死之交收拾细软偷偷离开了京城，摸黑上了官道便默契的各自分散。
翌日一早，等普通的御前侍卫发现不对时，皇帝的尸首都凉透了，无比惊慌的飞书回报宫中。
关亦心一改之前闭门不出的龟缩之态，下皇后懿旨安排皇帝丧仪。同时定性行刺是前朝余孽所为。
京城戒严，街面上全是兵丁，文武官员，勋贵皇亲的的府第全都被围了个严实，美其名曰“保护”。
同时，关亦心强硬的收回了许贵妃协理六宫之权，出面主持大局，垂帘登金銮殿，要与众臣商议继承之事。
皇甫煜英年早逝没有子嗣，兄弟给他祸害的不是死了，残了，就是早早的老老实实的去了封地，在京亲藩只有宸王一人，王府亲兵甲胄森严，远远望去，一片白刃皑皑，就在大殿外严正以待。
老油条们见了这阵势哪儿有不明白的，纷纷拥立宸王，只有关亦心装作一副瑟瑟发抖还要强自镇定的样子“据理力争”，提出应该拥立年仅十二岁的皇十四子。
皇十四子，皇甫煜最年幼的弟弟，生母只是一个容貌平平的宫女，被先皇偶然心血来潮临幸以后有孕，受封采女，在宫中受尽冷眼抑郁而死，皇甫煜登基后被送往皇家别院春熙园，十二岁了还未封王（大雍惯例皇子十岁封王，得宠的是一字亲王，不得宠的也能混个二字郡王，像十四皇子这样十二岁的光头皇子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了。）
皇后打的什么算盘大家自然心里门清，奈何一介女流势单力孤，到底是被压了下去，没一会群臣就商议妥当，已经开始争论迎接宸王入主皇宫的吉日了，而那透明人一样的皇十四子，被草草封了个郡王，立刻打发出京城，也算是得了实惠。
凤仪宫内今晚没有按时掌灯，平日华美的宫殿，被黑暗淹没后透着一股阴森，关亦心身边只有清露一个宫人，铺着金砖的地面上放着一个红漆大木箱，情形诡异极了。
身形纤细的少女打开了箱子的锁扣，露出被捆的像粽子一样的程锦。
“这就是宸王送给本宫的大礼？倒是个守信的人。”关亦心满意的笑了，“你说，本宫怎么处置他才好？毕竟，这是本宫的亲-哥-哥-啊！”
清露不回答，关亦心也没指望她回答，她走下台阶，绕着那箱子踱步，一圈又一圈，表情好像十分苦恼。
最后，关亦心好像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舒展了眉头，拔下头上的衔珠凤钗，在指尖轻轻摩挲，凤钗锋利的尾端把她的手指刺破，指尖凝出一滴小血珠。
下一刻，箱子中传来一声闷哼，被堵了嘴巴，昏迷许久的程锦生生疼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了妹妹程铃笑的扭曲的脸；胯下传来钻心的剧痛，那是因为一支做工精美的双股衔珠凤钗正钉在上面。
关亦心用的力气很大，程锦的命根子几乎被穿透，她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长出一口气。
“抱歉，清露，他毕竟是我哥哥，我不能亲自杀他，最后还是要脏了你的手。”
关亦心不再理会痛的浑身发抖却叫都叫不出的程锦，砰的一声合上了箱子。
“宸王吩咐你的不止处理程锦这一件事吧，应该也包括处理我？”
关亦心在清露持续的沉默中自言自语“让我猜猜，他给我安排了什么死法”
“上吊，投水？刎颈？割腕？理由么，为了给皇甫煜殉情？”
“都不对是不是？他要选个最没人可以异议的法子，皇后久病，人尽皆知，那么，我就应该是病死的才对。”
“我病了，该吃药了，清露，药在哪儿呢？
“娘娘”
清露颤抖着从怀中把那**“九香玉露丹”掏出来递给关亦心，关亦心从容的伸手去接，却接不过来──清露的手攥的太紧。
关亦心握了握那只白皙纤秀的手，清露好像被烫到似的，一个不稳，瓷**掉落于地，发出一道清脆的“啪嗒”声。
“娘娘根本没病，不用吃药，不用吃药”清露的眼睛闪着水光。
“你不必为难，能亲手报仇，我已经很满足了。”关亦心伸开双臂，抱了抱眼前的少女“暗卫应该是不能哭的吧？让别人看见了可不好，别忘记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关亦心吞下那药之后不久就模糊了意识，再清醒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系统空间。
她见怪不怪的叮咚声又冒了出来：“零壹玖伍恭喜宿主完成新手试炼任务！升级为初级执行人。”
怀中人的体温逐渐冷下去，唇边溢出一道血迹，清露止住眼泪，掏出帕子来把皇后的嘴角擦拭干净，将人安安稳稳的放上凤榻，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