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见一面就莫名其妙爱的要死要活的虚妄之事有什么好看的，为一个情字把什么都丢开了，到头来还没落着好，你看它图什么呢？”
武翩翩嘴上虽然抱怨，还是伸手将那些册子接了过来，见是一本《平妖传》，转怨为喜道：“这书我看过的，彼时还未完本，没想到现在竟见到了囫囵的，其实哪儿是写妖呢，这世间即便有妖，那也是人变的，因此还是写人，只不过为避过些忌讳罢了。”
武翩翩得了消闲之物，兴兴头头的回去了，关亦心起身舒活了一番筋骨，叫了朱夏进来，说自己想吃“珍珠碧玉汤”，叫朱夏吩咐厨房去做，那老厨娘听了吩咐，将那绿油油的菠菜焯水，以鱼骨汤为底，用生姜等调味后，又汆入白生生的鸡肉丸子，煮出热腾腾一大碗菠菜丸子汤来，交于朱夏，朱夏特用食盒乘了，回去复命。
那厨娘见朱夏已走远，交代一番出了厨房，往白青瑶的院中而去，在院角等了一会，一个模样伶俐的小丫头出来相见：“娘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吩咐？”
“小黛，夫人要见你，快去吧，别给白姨娘发现了。”
“我晓得，今天老爷来了，白姨娘哪儿管得到我？我这就去。”
这小黛就是那天找关亦心报信救了白青瑶一命的小丫头，是关亦心安插在白青瑶处的眼线，白青瑶有什么指令，就会让厨房做“珍珠碧玉汤”，那掌勺的老厨娘就会去告诉小黛，可谓喘息相通。
小黛避过众人，脚步飞快，来到关亦心所在正院，关亦心拿出一个小瓶，递给小黛道：“老规矩，找个机会让白青瑶服下。”
那小瓶中装了一枚珍珠大小的丸药，气味清甜，小黛大约一年前曾让白青瑶吃下一颗，但她并不知道这丸药所为何物，只是奉命照办，反正她得了夫人保证，这不是害人的毒物。
白青瑶连着生育两次，心力交瘁，又花了不少功夫调理才堪堪恢复到从前六分容貌，今日使出浑身解数，才把沉浸在武翩翩温柔乡中的颜肃半拖半拽的拉到了自己院中。
颜肃虽仍旧对白青瑶生产时的男大夫耿耿于怀，但因近日感到武翩翩对他有些怠慢，心中赌着气，见了旧爱幽幽含怨，却一如既往柔情似水的体贴样子，到底剩着几分情分，再想起白青瑶从前的诸般好处，也就把这计较暂且按下不提。
武翩翩站在一旁看戏，碧秋一心只在女儿身上，唐苑早就懒得为颜肃倾注心力，白青瑶自然是一枝独秀，与颜肃重归旧好，说是蜜里调油还差了几分腻歪。
如此腻歪了一个多月，白青瑶晨起时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欲呕。这感觉太熟悉了，熟悉的令白青瑶恐惧，直觉告诉白青瑶：她又怀孕了！
恐惧，不是欣喜，是恐惧，灭顶的恐惧压的白青瑶透不过气来。
从前，白青瑶最骄傲的，是自己相比韩氏能生养，女人就该多生孩子，尤其多生儿子，有了儿子才有地位。
可是在经历过前两次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后，白青瑶对怀孕生产产生了彻头彻尾的恐惧。
白青瑶内心惶遽，仍旧抱着一丝希望，请了大夫来为自己确诊。
“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确是滑脉，娘子有喜了。”
白青瑶听到这一句话，心如死灰，有如身受霹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惹得身边人一阵忙乱，得了大夫指点，又将她救醒。
白青瑶恨不得怀孕之事只是一场噩梦，醒来望见顶上帐子，簌簌落泪，简直有心问那大夫要一贴堕胎药来，除去腹中祸胎。
若由他生下来，也许，我会死的。
第五十二章 《宅心计》 17
这日碧秋抱了蔓蔓，与唐苑一起上正院来，大家谈天说地，逗逗孩子，也颇为愉快，碧秋笑道：“我旁边那位白姨娘，又怀上了，真是得了送子观音娘娘青眼，瞧着弱不禁风的，倒是好生养。”
唐苑叹道：“我与白姨娘素来不睦，可下面这话并非嫉妒于她，实在是不吐不快，她哪儿是好生养呢，每回临盆都辛苦的很，上一回要不是夫人好心，速速请了大夫来，这会儿连命都没了，生下来的孩子也病恹恹的，弱的和小猫一样，伤了这样多的元气，还接着生，怕是不好。”
碧秋提起这茬本来就是看白青瑶的笑话，轻哼一声继续笑道：“就是说，能生有什么用，撑死了也就是个庶子，哪像我们姐儿，得了夫人喜欢，是有大福气的嫡出小姐。”
唐苑想着自己若有了孩子，不还是庶出，有些伤怀，转而又想，为颜肃这样喜新厌旧的人生什么孩子呢，夫人哪点不好，先是抬举白青瑶，后来又迷恋上武翩翩，将夫人的小病气成大病，到现在都没有起色，她看夫人现在的样子，似乎与自己一样，对颜肃不抱指望，只守着这正妻的位子，寂寥度日，面上就带了愁绪。
碧秋反应过来，夫人和唐苑都没有孩子，自己这话成了炫耀了，连连致歉道：“瞧我这嘴，从不过脑子，该打，该打。”作势往自己面颊呼扇几下，倒把蔓蔓逗的咿咿呀呀的笑。
关亦心将话题转到蔓蔓的琐事上，几个女子逗着蔓蔓开口叫人，不一会儿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谈性浓，消耗茶水点心的速度就很快，关亦心就唤朱夏来添置，却不料素来有求必应的朱夏今日居然心不在焉，关亦心喊了她三次，都木木呆呆的，到第四次才“啊”了一声，问关亦心有什么需要。
“朱夏这是怎么了，夫人叫半天都不应声？和你们家那口子吵架了？”碧秋与朱夏最为熟稔，头一个奇怪的问道。
“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安稳，日头这么好，给照的犯困了。”
“累了就去休息吧，换下面的小丫头上来。”关亦心道。
“谢夫人体谅，奴婢不会再走神了。”
“真困了就去睡一会吧，左右这里也就是些杂事，谁做不一样？你是我的陪嫁，我岂能苛待了你？”
朱夏知道关亦心不是和自己假客套，福身行了一礼，脚步飘飘忽忽的下去了，另叫了一个关系好的小丫头来替自己。那小丫头唤作小荷，十五六岁的年纪，是朱夏一手带出来的。，朱夏未出嫁时，和她住一间屋子。
又聊了一阵，待碧秋与唐苑都各自回去，关亦心掩了门，单独招来小荷问道：“你可知道，你朱夏姐姐今儿是怎么了，莫不是受了谁欺负，浑浑噩噩的，魂儿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小荷瞪起眼睛，撇了撇嘴道：“姐姐可是夫人跟前的得意人，阖府上下，谁见了不给几分薄面？除了何家，谁又能欺负了姐姐去？”
“为什么呢，成婚之初，我见那何阳对朱夏好的很啊？”
“姐姐有个哥哥，夫人是知道的，写信来要钱，姐姐就从嫁妆里取了点出来使人捎去了，何家父子两个都不高兴，那是姐姐的嫁妆，他们管姐姐怎么花呢？尤其那何阳，给姐姐找茬，竟寻出个姐姐不生孩子的由头，他们才成婚多久？有一年没有？指不定当初就是冲着姐姐的嫁妆去的，好黑的心肠！”
小荷十分不平，一边说一边叉腰跺脚，末了豪气干云的来了一句：“我要多攒些嫁妆，将来嫁人，一定要找个倒插门，将来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关亦心看的好笑，又想到自己在家时，哪儿敢把什么嫁不嫁人挂在嘴上，生怕被人听去，落了口舌，又何曾想过招婿？见地竟不如一个小丫头。
再想想朱夏，在跟前时要服侍自己，回去了还要服侍丈夫公婆，有个凡事不管，之管要钱的哥哥，夫家又全把她挣来的银钱看作私物，连嫁妆都见不得往外头流动。
本以为夫婿是朱夏自己挑的，总好过那些盲婚哑嫁，原来男人未成婚时和已成了婚是两个样子，到头来并无分别，自己为朱夏指婚本是好心，别是反误了她一生...
如今这局面，倒是做了姨娘的碧秋更自在些，可谁又能未卜先知？这个世界的风气与大雍类似，寡妇改嫁尚且要受些指指点点，女子若与丈夫分开，那就是被休弃，一辈子抬不起头，纵然能再嫁，也只能做妾了。
关亦心眉头紧锁，思虑再三，从储物袋里摸出“多子多福”石榴，轻轻摘下一粒，让系统将石榴子变成莲子模样，丢进今日的红枣银耳莲子汤中，叫来朱夏，看着她喝干净了，又言明知道她娘家兄长需要用钱，特吩咐账房提前支了两个月的月钱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