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说话客气一点,你家主人身手要是真的这么好,还会让禔摩受这么重的伤吗?」希恩插口道。
说话被打断,维特气不打一处来,「主人没有必要照顾任何人,再说,你不也没有保护好禔摩大人吗?」
「我又不像你,成天跟在别人后面叭搭叭搭的跑,就怕西蒙过得不够舒适。」
「哼,你天天来找禔摩大人,一定是对他有不良企图吧?还拉着人家的手……」
「怪了,我们是好朋友,拉他一把又碍到你什么啦?」
「吵死了!通通给我滚出去!」医务室的门被人用脚踹开,粗野豪放的嚷嚷声适时地打断了希恩与维特的争吵,来人抱着一堆药品大步走入,脸被堆高的瓶瓶罐罐挡住,壮硕的手臂还挂了几捆绷带,他用力拉开禔摩病床隔壁的帘幕,发现上面躺着一名惨绿少年,摇摇头,轻啧一声,转身拉开另一边的帘幕,终于寻到一张空床位,男人粗鲁地把药罐通通倾倒在上头,随意挑出几瓶塞进长袍口袋。
他的身材极为高大,勉强挤在一袭尺寸和气质皆不搭调的医师白袍里显得颇为别扭,一双眼瞪起来像牛铃一样吓人,该生在头顶的毛发似乎都长到身体其他部位去了,前臂上的毛长得可以编辫子。
「这里是病房,你们吵什么吵?还不快点给我滚蛋。」发现禔摩意欲离开,男人伸手将他捺回床上,也不顾会不会弄疼人家,「啊、不包括你,不怕死的小鬼,你伤还没好,给我好好躺回床上,省得我去拿绳子来绑人。」
「医生,我是奉西蒙大人之命而来,他要我帮忙照顾禔摩大人。」维特认为自己有正当理由留下。
「什么医生不医生,蠢死了,叫我茶理王。」茶理王撇撇嘴,听维特提起西蒙,老大不爽地赏了他一个白眼,「谁管那小子吩咐什么鸟事?疼老婆又怕人知道,老子天天看他从窗口跳进跳出像贼似的,人家还不是甩都不甩,喂、不怕死的小鬼,你很有种,敢无视那个眼睛长在头上的小子,我欣赏你。」
他用力在禔摩背上一拍,力道之大,寻常人大概连肺脏都要被他拍得吐出来了。
维特不能容忍有人批评西蒙,短短的金发竖起,像只遇敌戒备的仓鼠,「主人不是贼!」
「偷鸡摸狗不是贼是什么?之前那个紫色头发的阴沉小鬼也是常常摸进医务室,不知道想玩什么花样,每次都要我把拎扫把把他轰出去,没想到西蒙小子也来这一套,现在是怎样,谈恋爱之前要先打一架啊?」
「小子小子的喊,你又是什么身分?」禔摩忽然冷冷插口,「我跟他没有恋爱关系,少造谣。」
「哈哈!倒是凶恶的很,不错,我喜欢。本王是吸血鬼族的领袖,对那些无聊的权力争夺没兴趣,把位置留给闍城的酸腐贵族去抢个头破血流,我就是爱叫西蒙小子,他如果不爽,就约时间来打一架。」茶理王从口袋摸出一块饼,掰成两半丢进嘴里,「小鬼很有胆识,难怪西蒙小子会对你另眼相看,我看他就是讨骂加欠骂,你最好对他凶一点,让他吃点不一样的口味,不要每次都点奶油蛋糕,腻死我了。」
维特争辩道:「主人不喜欢甜食,从来没有点过奶油蛋糕。」
「你傻蛋啊你,奶油蛋糕是指那些看到血就会头晕的娇滴滴贵族,吸血族那群白痴长老如果真要叫西蒙小子从那些女人里面挑选生命共同体,干脆先去集体自杀好了,省得最后被自己给笨死。」
一连串的不敬言词让维特不得不加以反击,「你没有理由指责长老,长老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血族的未来着想,关于生命共同体,西蒙大人自有分寸,他绝对会选择最适合的对象,延续本族血脉。」
两人关于血族未来的争论让禔摩听得头痛,他没有必要在乎那个人选择谁做为生命共同体,就算西蒙要找个人类女子共度一生也与他无关,他抓住希恩的手肘,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希恩知道他要离开病房,不同意地摇摇头,希望他躺回床上,禔摩哪肯听劝,趁着茶理王和维特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偷偷跳下床,溜了出去。
不想马上回宿舍跟西蒙大眼瞪小眼,禔摩步出医院后拐了个弯,经过邮局,来到学园东侧的温室花圃,这里是吸血鬼校园与人类都市的交界地带,为了避免学生违规外出,剑子仙迹已把出入通道封闭,此处并没有穹顶保护,白天经过会被太阳灼伤皮肤,就算夜晚意图闯关,也很难骗过数名精明的校园守卫,被抓到必定重罚,所以,虽然每个学生都知道翻越玫瑰园的外墙就能进入真实世界,却根本没有人尝试离开。
远方的白玫瑰随着晨风起伏摇曳,在光线照射下有如一片银白色的海洋,学园天顶只到玫瑰花圃前方为止,再过去就没有任何防护,那些玫瑰受到真实阳光的滋养,生长得特别挺立娇俏。
禔摩上前一步,瞇起眼,遥望那被毁弃的联外之门,外头阳光太过强烈,即便只是直视也会让吸血鬼产生不舒服的晕眩,他看了几秒就别开目光,暗忖西蒙大概便是从此处进入人类世界,却不知他是如何避开那么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顺利通关。
「醒了?」
彷彿有什么感应似的,一念起那个人,熟悉的低沉嗓音就窜入耳中,禔摩身子一震,倏然回头。
年轻的皇者背光而立,脸上表情被阴影遮蔽,只能从那晦暗的剪影中隐约辨认出勾在唇边的淡然笑意。
出乎意料的相遇让禔摩有些怔忡,直到西蒙走近,抬手想触摸他的额头时,他才猛地醒神,侧身闪避开来,皱眉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西蒙低声一笑,顺手扯下挡风的外套翻披到禔摩身上,趁他一时微愣,大掌掐住他因为受伤住院又变得加倍瘦削的手臂,不顾对方抵抗,强硬地把手背贴到那苍白的额前,确认他已经没有发烧后才松开。
「我吩咐维特不准让你外出,如此简单的要求,他竟然无法办到。」
禔摩抹抹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听见西蒙隐隐带着不悦的话语后,轻啐一口,「小不点也许把你的话当圣旨,但我没必要听从你的命令。」
「还是没有变啊,冰爵禔摩。」挑眉一笑,「在说过那些话之后,我以为你会收敛一点。」
「你最好祈祷我可以收敛一点,省得到头来让闍皇大人遍体麟伤。」
见他不承认也不否认,西蒙笑了笑,未再进逼,「精神这么好,想必伤势都没有问题了。」
「本来就死不了。」
「那就好,要不然这个就浪费了。」西蒙手一扬,抛出一个物品,禔摩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个精巧的白色纸盒,他见过这个盒子,在那座又阴冷又狭窄塔牢里,西蒙曾给过他一模一样的东西。
他抽掉紫金相间的缎带,拉开纸盒,那被蜂蜜糖浆刷得油亮油亮的草莓塔散发出酸甜浓郁的香气,静静躺在用巧克力装饰过的纸台上,食材色泽丰满,新鲜饱满的草莓光用看的就令人食指大动。
这类型的高级甜点学园里并未贩售,想必是西蒙从外面夹带回来的,也许其他人知道闍皇连外出都挂念着自己,会感到无比荣幸,可是禔摩一点也不觉得开心,一想到这是西蒙跟某个女人激情缠绵过后顺手从路旁面包店买回来的礼物,他就有种被羞辱的挫败感,他可不是闍皇养的情妇,成天巴望着皇者眷怜宠幸,如果西蒙以为用草莓和奶油就能堵住他的嘴,换取几抹廉价而满足的微笑,他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
男孩缓缓将盒子封上,口气不由得尖锐起来,「闍皇大人又出去会情人了?」
西蒙从口袋掏出一根菸,点燃,轻轻吸了一口,「你要这么解释,我也不反对。」
「没必要送这种东西给我,我一点也不觉得荣幸。」
西蒙瞥了他一眼,低笑道:「给了你就随你处置,你若不喜欢,丢掉便是。」
禔摩用力抓着纸盒,劲道让堪称坚固的硬纸板都产生了难以复原的扭曲,他举起盒子,想把它丢得远远的,却又莫名下不了手,最终还是忿忿放了下来,「我想吃的话,自己会去买。」
「你若想出去,下次我可以带你一齐走。」
禔摩轻哼一声,「我可不想破坏闍皇大人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