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不到你管。」
男孩桀敖不驯的态度激起了西蒙的不悦,皇者从来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拒绝,何况是面对冰爵禔摩。
敛起嘲谑笑容,大掌移至禔摩瘦削却结实的手臂,加重力道紧握,粗鲁地将他推到树干上,冷冷道:「我以为冷艷色是个例外,没想到,自虐根本就是你的喜好。」
「怎么,难道闍皇大人舍不得?三番两次干涉我的事,你他妈管闲事管到海角天涯了是吧?」
西蒙俊眉一横,张手掐住他的颈项,用力捺住,掌骨顶在禔摩的咽喉上,拇指与食指牢牢扣住那纤瘦的下颚,「既明白我用意,就不该挑战我的底线。」
男孩直起身子,挑起眼角斜瞪住那似乎已然发怒的王者,蔓延至眉梢的野气像只高傲矜贵的猫,「这就是闍皇西蒙表达在乎的方式?要是每次都这样勾搭女人,恐怕不大见效吧?」
西蒙冷冷一笑,「何不自己试试看?」
话语刚落,蛮横的唇就吻了上去,一道温热的液体从唇与唇交接之处灌注进来,浓重呛鼻的腥味伴随着新鲜血液特有的清甜充斥整个口腔,彷彿连脑袋都泡进鲜血里,一股强大的能量从上到下传输至四肢百骸,瞬间驱散所有疲惫困顿,禔摩几乎忘记自己上次饮血是什么时候了,毕竟血饮品并不便宜,平时很少机会碰触,西蒙喂食的血虽然称不上高级品,对他来说却有如久旱逢甘霖,吸血族的原始冲动促使他张开紧闭的唇,凭着本能贪婪地吸吮对方给予的力量泉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尖牙咬破了那讥诮的薄唇,殷红血丝从两人交缠的唇舌间缓慢淌下,烙印在白皙如雪的面颊上,衬得倍加凄丽绝艳。
热烫的鲜血宛如生命之泉,足以让垂死之人重获新生,感觉体力已恢复大半,他很快挣开西蒙,退至安全距离,用手背抹去唇角残余的血痕,漂亮的凤眸打量地瞇起。
聪明如禔摩,自然不会不明白西蒙此举是为了自己,但他此刻不愿细思原因。
「不要招惹我,闍皇西蒙。」他喃喃道,「你承担不起的。」
「哦,为什么?」
男孩防备的姿态稍微松懈了下来,但五指仍紧抓着剑柄,随时准备出击,「我也想问,等着当吸血鬼王子新娘的女人随便抓都有一大把,你却半个都看不上眼,为什么?」
「你说呢?」
「无论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都只是浪费时间。」
「我从不做浪费时间之事。」
绕圈子。每次他一提起类似话题,西蒙就老是同他绕圈子,禔摩早已明白他的把戏,冰冷一笑,口气跟着尖锐起来,「这么说来,该不会闍皇爱上我了?」
西蒙勾起唇,喉头滚出几声低沉轻笑,「你很特别,不过,还不到那种程度。」
男孩被逗笑的时候,通常是因为对方太过天真、太过愚蠢,或者两者都是。
他并非特意轻视任何人,实际上,他比谁都重视自己的敌人,但能让闍皇认可为敌的人少之又少,即使有,西蒙也没有理由让对手苟延残喘至今。
禔摩很清楚眼前这个人完全有资格用轻藐鄙视的态度面对任何人,那睥睨神态脱胎自与生俱来的孤高,凌驾于苍穹之上的霸道狂气推动他一步步登上王者颠峰,他从不曾怀疑西蒙那翻手便能颠覆风雨的能力,相反的,他比谁都明白,但正是这个认知让他内心的气恼郁闷难以平静。
禔摩朝地上啐了一口,恨恨道:「不需要处处展露你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我知道没人入得了闍皇的眼,可是总有一天,你也得选择生命共同体,与受到闍城一脉认可的血族之子共度一生一世,难道你以为他们会同意你跟外面不知哪来的人类女性生孩子吗?别笑掉我大牙了。」
西蒙并未动气,平静地道:「吸血族找寻人类作为共同体,已有成功前例。」
「血族任意与人类混种会削弱自身力量,无端增强对方功体,闍城绝不可能同意你做出这类危害全族的抉择。」禔摩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像要把他瞪出一个窟窿似的,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胸口翻腾的怒气所为何来,他只知道那个人谈起「她」时展露的平和神色像根隐形的刺,让他的心脏隐隐抽痛,刻意挑衅般吐出一连串残酷字句,试图在那锐利自信的眉眼间寻找一丝犹疑动摇的痕迹,却发现只是徒劳。
他垂下头,死咬着唇,痛恨自己为了莫名其妙的事物乱了心绪。
西蒙淡然一笑,「你是担心还是嫉妒?」
不在乎就不会嫉妒。男孩的微笑宛若胜利宣告。
禔摩猛然抬首,想说几句讥刺话语,后方光线忽被庞然大物遮蔽,一道闇影如黑暗龙卷风笼罩而来,他顾不得其他,直觉伸出手,不假思索地用尽全身力气将西蒙推开。
下一秒,破空声响伴随高亢兽吼垂直劈落,高度超过两公尺的大黑熊挥舞着利爪横扫过来,禔摩低身一闪,头顶划过凉风,凶猛的第一抓正中他身后树干,登时将半圈干枯的树皮撕扯开,发出粗糙刺耳的剥裂声,他尚未抬头,大熊的第二爪又迅速袭来,野生猛兽的动作太过迅速,毫不给人喘息空间,从他推开西蒙开始便只能凭本能做出反应,连思索回击的时间都没有,稍有分神,一个闪避不及,腹部狠狠一痛,鲜血狂喷而出。
尖锐的熊爪在雪白平坦的胸腹间留下触目深痕,感觉器官都被掏出来搅弄了一番,深色的内脏血液涌如泉水,把四周的杂草泥土染成了暗沉的腥红色,禔摩靠着树,弯下身,伸手往伤处一摸,触手全是湿润黏腻的血肉,乱糟糟的糊成一片,剧烈的灼痛感几乎将他整个人撕裂,他咬着牙,勉力抬首,清楚看见西蒙掌心一翻,迅速抽出武器,在大熊的两腿后方各划了一刀,那黑熊吃痛,怒吼一声,踉跄往前扑跌,尖爪再度挥出。
尽管气力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流失,禔摩仍企图做出反抗,他艰难地抬臂格挡,西蒙的刀适时横了进来,架住那头盛怒的黑熊,低喝:「快跑!」
足以撕破肠肚的爪尖在眼皮前方不到一吋,熟悉的男性气息又不合时宜地窜了出来,西蒙就靠在他身侧,肩贴着肩,禔摩只要一转头,鼻尖便能碰到他的脸颊,他抑住疼痛造成的颤抖,稳住步伐,在凌乱覆颊的金缎发丝间瞥见配在西蒙腰间的皇者之剑,伸出手,使劲一抽。
青色邪光陡闪,闍皇之剑出鞘后宛如噬血青蛇,一见敌人便缠住不放,大熊身上瞬间多了几道伤口,禔摩也不管方位准不准确,握着剑柄就是一阵胡乱劈砍,黑熊大概察觉自己无法单身对抗两名敌人,仰头哀叫几声,翻身四脚着地,一拐一拐地跑了。
眼前危机一消失,强撑着伤体的肾上腺素也失去了作用,加倍沉重的倦怠与无力如浪潮般席卷全身,有如经过一场七天七夜的殊死战,连眼前的景象都无法看清,禔摩别开脸,不愿让西蒙打量自己,胸口沉重地起伏,双腿终于撑不住体重而向下滑落,松手,长剑铿然坠地。
西蒙将长剑系回腰间,蹲下身,大掌压在伤处附近,只是那伤口太宽太深,单纯的按压对于止血并无法起太大的作用,反而逼出更多褐红色的血泉。
突来的痛楚让禔摩低低咒骂了一声,他吐了口气,紧抓西蒙手臂,秀眉像打结般拧扭在一起。
西蒙的脸色相当难看,那张面无表情的俊野脸庞虽然仍如既往地平静,鹰隼般冷漠锐利的眸子却在扫视过紧握自己右臂的修长手指时,染上一层复杂色彩。
「你真是我见过最愚蠢的人。」
禔摩没有多余力气回嘴,迷蒙间望见眼前男孩暴躁地扯下身上衣物,撕成长条准备替自己包扎,他任性地将西蒙伸过来的手推开,艰难地从怀中掏出最后一个盛血空瓶,「那是我的猎物。」
他几乎连瓶身都握不紧了,却始终不肯往西蒙怀里靠。
西蒙只停顿了几秒,接着便自顾自地替他包扎起来。
皇者温暖的指尖滑过本已无知觉的纤细腰间,引发了让男孩恐惧又欣喜的颤栗,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指甲深深陷入那霸道而有力的手腕,「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不用管我,去取血,别让牠跑了。」
「闭嘴。」闍皇难得动了怒气,「冰爵禔摩,给我闭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