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库丘林仍待在原地。
「喂！磨磨蹭蹭像什么男人？下决心了就别给自己反悔机会，不然才会后悔。」
「呼……」
没表态认可或不认可库丘林的发言，间桐雁夜一拐一拐地往城堡大门的台阶走去。本来就是防着Berserker才不动的蓝色英灵，这才缓步跟在后头，最后入内。
自我强制证文是当着间桐雁夜的面将条款罗列出来的，卫宫切嗣这次没有耍花样玩文字游戏。
──因为没必要。
救一个人，少一个竞争者，多一名Servant。这笔生意能做，非常合算。何况间桐雁夜选择他人代劳的理由也非常合理，那个男人反抗不了间桐脏砚──以前是心理上，如今体内植入刻印虫，连生理层面都是如此。
「……那只是一个顶着『父亲』名义的非人。间桐家所有使役虫都在他的掌控下，包括我身体里的那些……」所以他想从间桐宅抢出小樱需要Berserker，但绝不能是他指挥Berserker亲自去实行拯救。
那样间桐脏砚只要对他身体里的虫子下一道命令，他就输了。
「签名。」
一面听苦情的男人述说自身考虑，切嗣一面签上名字。然后把契约反转，正面推到间桐雁夜面前。
雁夜停顿了下，才拿起笔、签名。
契约至此成立。
「休息一晚。明天转移令咒。」
「……好。」
答应下来，间桐雁夜才像完成什么人生大事，松一口气，人变得微微佝偻，气色反而看上去比刚才好了些许。
他总算有精力分心去看刚刚开始就很吵的桌子另一端。那一边，远阪时臣不靠谱的金色英灵正如愿以偿在享受他的美味宵夜，芬芳的气味确实勾人，连他肚子里很久不曾活动的馋虫似乎都有苏醒迹象……
「哈，这手厨艺依然值得收进本王的宝库。本王的眼光果然不错！」
「吃宵夜的时候不要自恋。英雄王。」
「诶、诶，我的呢？」
「等一下，切嗣谈完了。我先弄他的……红酒牛肉咖哩。要不要吃一点？」说着话的红色英灵大概是有注意到他的目光，顺口就问了。
「不用。」雁夜摇头。也许是看在已经成为盟友的份上，又多解释一句：「我的身体状况比较适合吃流质食物。」固态食物随着日子越来越难下咽，更多时候，他甚至是用注射的来解决营养补充问题。
雁夜不知道，他说这种话对拒绝承认家政能力的厨神来说，根本是挑衅。Emiya尽管当场没说什么，却记下了，区区流质食物厨神怎么可能应付不了？
间桐雁夜很快离席，带着灵体化的Berserker；卫宫切嗣也没留下，Emiya帮他把餐点送到爱丽斯菲尔那里；连久宇舞弥都是自己另外找地方吃的。大家就像提前约好了，故意把餐厅空出来给红黄蓝三个英灵使用。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会儿吃完主餐的三个英灵，正齐齐盯着Emiya本着不浪费食物原则拎进来的，被库丘林刻意遗忘在车里的麻婆豆腐红豆饭。
言峰绮礼的食盒体贴设置了保温魔术，打开都还是热的，呛辣味儿更是扑鼻而来。
「……」
库丘林皱眉，把大汤匙伸进去在里面掏两下，终于受不了辣味往后一仰。「不是说麻婆豆腐红豆饭？老子就不说饭了，豆腐呢？连豆腐都没有！」
「杂种狗就是杂种狗，眼睛不行。」吉尔伽美什跟着伸筷子捞两下，挟出指甲盖大小的白色块状物。
Emiya见这架势，不用捞都知道红豆饭八成也只有可怜的一点点。言峰绮礼这道菜，根本应该叫「辣油煮豆瓣」之类的名字。
「放着明天我来加工吧。还是可以拯救一下。」他唯有对言峰绮礼的恶趣味妥协。「话说回来，英雄王，你不会真是来吃饭的吧？」
「拿不到食盒本王不会走的。」吉尔伽美什这样回答。他微瞇着鸽血红的蛇瞳，似乎在思考，随手就从王财里拿出酒壶和酒杯，往桌面一放，非常明白地将「给本王斟满」的意思表露在行为上。
Emiya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拆掉己方据点。因此重新回到英雄王面前的，是装有八分满的黄金酒杯。
「──那么，做为宵夜本王还算满意的犒赏吧。绮礼和时臣都是重来的。这场圣杯战争他们已经打过一次、两个都不是赢家……哼哈哈哈哈、一定是时臣被本王舍弃了！有本王庇护不可能会失败！」
「不只他们，你们那个无聊的Master也是，牵着疯狗链子那个快死掉杂种也是。挺有趣的不是吗？一场全体重来的圣杯战争。」
最古老的王者笑了，兴味盎然地评价：「说不定可以有效打发本王的无聊──就像本王本体出手那一次。你们干得不错，很好的愉悦了王。」
Emiya和库丘林一听就懂。
吉尔伽美什说的，是属于他们共有的记忆。那回次元壁垒动荡，他们的本体介入了某条世界线的第四次圣杯战争。因为是本体、属于记忆，就算到了分灵这里也跟生前经历一样完整……噢，像Emiya那样当守护者磨耗得七零八落的不算！
何况那种磨耗自从那趟世界派遣的任务后，很久没出现过了。Emiya的心象风景里，大小齿轮也差不多乱七八糟的躺了一地。
就是守护者的工作某人依旧没放下，强迫症似的偶尔拣着做，而且一般轮到他出手，难度都不会低。
然后视情况，同居的猛犬也有可能主动参与；再不行，一般也不用阿赖耶多做什么，请英雄王虽然很麻烦，但事情有趣也未必拉不动。
……不知不觉话题拐到了这些琐碎上，库丘林也就牢骚了一句：「次数一多老子都有幻听了。老听见有人笑着说买一送一再加一真划算什么的……」
「当作没听见就好。」Emiya很有经验地指示。
旁边酒喝够的英雄王，则再次跳了话题：「Faker，本王的娱乐？」
这是真的要夜宿，说不定还会玩通宵了。
钢灰色的眼忍不住斜过去用力瞪，可惜无效，英雄王连表情都没变化。Emiya只能认命的招呼了：「过来。到客房给你。」
然后让库丘林直接外面设结界隔音──这样的心思大概蓝色英灵也有，他很自觉尾随上去。
第七章 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卫宫切嗣
间桐脏砚对内的恐怖形象，很大程度是建立在他长久以来，对「间桐」这个姓氏底下每一个人的绝对掌控力上。
然而，彻底迷失在名为「永生」迷宫中，不惜放弃人类躯壳也要苟延残喘数百年的间桐脏砚，内在其实早已腐朽，虽不至于不堪一击，但也不像姓间桐的每一个人心目中那片阴影，那样强大、不可违背！
自然拯救间桐樱的任务，也就显得很有操作空间，根本轮不到出动高耗魔、一动手又声势浩大的Berserker。
救人，只需要一位气息遮断A+级别的Assassin潜入，目的达成后，再随手伪造出一起意外事故误导普通人便足够。
从开工到完工，不过花费一个凌晨。
早上九点，被叫起来吃早餐的雁夜就在餐厅那张大长桌的一角，看见紫色头发的女孩维持良好的进餐姿态，表情却空落落的、机械式地吃着早餐。
即便这样，也让雁夜整个人傻住、愣住了。
原本他还在担心盟友几时才会兑现契约上的承诺？会不会拖到拖无可拖，才去完成他这个和圣杯战争无关的协议？便是梦里也没敢想象，效率居然如此之高！昨天才商量妥当，今晨他就看见小樱在远离间桐家的地方吃早餐！
「……」还没睡醒？梦？幻觉？雁夜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发呆可没办法填饱肚子。」抱着胳膊，靠在墙边，Emiya出声唤醒模样有些恍惚的男人。「早餐熬了稀粥。别再跟我说只能吃流质这种话。」
缓慢地点头，间桐雁夜抱着别说旁人看不懂，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的心思，一拐一拐往间桐樱那儿走去，在她身边摆了热粥的位置坐下来。
「……早安，小樱。」
「……雁夜叔叔早。」
一个是迟疑，一个是迟钝，这使得别人听起来，他们连打个招呼互道早安的节奏都缓慢。
一起吃早餐的场景倒是很和谐温馨。无奈两个人状态都不太对，使得这份温馨里，无可避免又添上几分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