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是,你别对我这般好,我还不起的。”我替故是疗着伤,始终无法祛除他背脊上的疤痕,心下更加愧疚难当。
我倒是情愿,被毒汁泼中的人是我,而不是故是!
天后冷笑,“歌儿,我的好儿媳!你可知何为矜持?何为妇德?”
我脚踩着药盅碎渣,款步朝天后走去。每走一步,袖中气息奄奄的尸毒蛊虫像是被人为操控了一般,开始蠢蠢欲动。
“矜持?妇德?我还真不知道,不如母后教教我?”我捏着她的下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天后掌心黑气凝结,毫不留情地朝我腹部袭来。
她白玉般葱白细长的手指微微弓起,一寸有余的鲜红指甲不断地朝我腹部逼近,“今日,我便要替忌儿清理门户!像你这般不干不净的女子,怎能怀上我天家的骨肉?”
故是怒不可遏,他周身雨帘窸窣作响,“珍珠,让开!让我吞了这毒妇!”
“我自己就能解决。”我眸色渐冷,画地为牢,以千叶冰凌将天后困在身前。
天后毫不示弱,发顶黑气弥漫,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郁的怨气之中。
“水波无痕。”我以水式心法第一招,悄然将天后掌心的黑气化解开来,一点一点稀释着她浑厚的怨气。
天后眸中黠光一闪而过,“你竟敢还手!”
我漠然无语,将她双手反剪至背后,稍稍施力,连根撬起她的指甲盖。
嘣嘣嘣——
一连几声指甲盖被撬起的声音绕梁三尺,她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哭喊声恰似平地惊雷。
“我知道错了,放过我,放过我!”天后十指淌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不过,我总觉得她的实力不止于此。她此时示弱,难不成又在算计我?
我用力按着她血迹斑斑的指端,“母后,现在认错,为时已晚!小乖脸颊上的伤,故是背脊上的疤,并不会因你一句‘错了’而痊愈!”
故是凑在我身前,眼眶里不断有珍珠落下,“果真没有白疼珍珠一场!真真应了那句话,好蚌终会遇到好珠,人间不值得,但你值得!”
“聒噪!”我瞥了杵在我身旁喋喋不休,俊逸脸颊上现出两朵红云的故是,心底倒是觉得这河神一本正经说着胡话的模样有几分可爱。
天后极会审时度势,见我怒气正盛,继而缓和了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苦苦哀求着我,“歌儿,我一时鬼迷心窍,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母后这一回吧!”
脑海中,黑盒子将盒盖翻得乒乓作响,气呼呼说道,“宿主,你可千万别心软!若是你落入她手中,她非折磨得你肠穿肚烂!东临王确实是世间难得一遇的良人,但你也不能因为他,而让歹毒至极的天后为非作歹!”
黑盒子所说,我全都明白。
但一想到容忌,我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出乎意料的是,我袖中尸毒蛊虫魔怔般紧绷着身体,微弓着尾部,纷纷朝天后身上扑去。
其中有三两只尸毒蛊虫直接钻入了天后嘴中,其余的便顺着她的脸颊往她眼里、耳里钻去。
“怎么回事?”我错愕地看着完全不受控制的尸毒蛊虫,企图用神力替天后将之逼出。
故是连拉带拽地将我拖至一旁,衣摆的云图流苏四散开来,如海浪拍岸,波澜壮阔。
他审慎说道,“此虫甚毒,珍珠切莫靠得太近!若被腐蚀了双眼,世间便再无璀璨明珠。”
天后瞳孔中有两尾尸毒蛊虫探出半个身体,似是在向我叫嚣。
她嘴角轻扬,面上现出诡异笑靥。
“呵呵,我若死了,必定会拉你陪葬!”
“桀桀桀桀……歌儿,你可知蛊虫噬心的滋味?”
“啊——歌儿,我待你不薄,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天后面上的诡异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吼叫。
她突然倒地,身体内仿若有狂躁巨兽在叫嚣,使得她理智全失。
“歌儿,你好狠的心!”天后双目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身体不断挛缩着,中邪般诡谲难测。
正当这时,容忌推门而入。
他疾驰而来,朝着在地上苦苦挣扎着的天后奔去,“母后……”
故是挪到我身前,拍了拍我的脑门,安慰着我,“不难过。他不关心你,我关心你。”
“忌儿,母后只是看不惯歌儿同其他人太过亲密,想替你好好管教歌儿,不成想,她竟对母后下了死手,你要为母后做主啊!”天后提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向容忌控诉着我。
容忌并未作答,企图逼出她体内蛊虫,不料天后奋力将容忌推向一旁,颤颤巍巍起身,以血肉模糊的手指指向了我,“忌儿,你可知她伙同外人,生生撬了我的指甲?”
容忌闻言,转而不动声色地看向我的双手。
第470章 今夜子时(二更)
故是上前一步,拦在容忌身前,十分提防着他,“你若是想替天后出气,撬我指甲就是了,不要伤害珍珠!”
天后冷笑涔涔,“忌儿,你睁眼好好看看她那狐媚样!在你面前,都敢勾三搭四,你若不在,她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呢!就说北璃月,照顾了她一百年,你敢说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母后,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容忌琥珀色的眼眸深不见底,他眉头紧蹙,显然也是因着天后的事犯了难。
天后见容忌并未帮他,怒气直飚,体内的蛊虫愈发疯狂。她颓然倒地,口中再度溢出白沫。
“忌儿,母后先走一步!歌儿以尸毒蛊虫伤我性命亦是事实,你若不能替母后报仇,好歹休了她,让母后瞑目吧!”天后语落,尸毒蛊虫纷纷撑破她的皮肤,一涌而出。
她琥珀色的眼眸失去了光彩,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黯淡至极。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却不知如何发泄。
早就料到天后会算计于我,但我没想到,她竟用自己的生命做筹码,给了我这惨痛的一击。
“容忌,你相信我,我并未用尸毒蛊虫伤她!”我轻拽着容忌的衣袖,无力地替自己辩解着。
是,我曾想过以牙还牙!她害得小乖毁容,害得故是后背被腐蚀,我即便不为自己,也该替他们报仇。但我从未想过伤她性命,也未想过她会如此轻易地死在我眼前。
容忌悄然移开我拽着他衣袖的手,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上,现出一丝沉痛。
“歌儿,我信你。”他回过神,琥珀琉璃眼里闪过一丝纠结。
我心下即刻生出不好的预感,总觉他如断了线的风筝,轴线不断收紧,他却渐行渐远。
容忌蹲下身,将死不瞑目的天后抱在怀中。
“我即刻带母后回东临,我返程之前,你务必照顾好自己。”容忌如是说着,抱着天后匆匆离去。
故是伸手拍了拍我的脑门,安慰道,“珍珠别难过,我会一直在。”
我轻嗅着偏殿中异常呛鼻的脂粉味,心中疑虑更甚。
天后既处心积虑地掩盖自己魔神的身份,为何又会在我面前轻易暴露?
莫非,她只是以诈死的方式金蝉脱壳!
思及此,我旋即冲出偏殿,朝着驿馆的方向飞奔而去。
咻——
暗箭忽从四面八方将我的去路堵的水泄不通。
“珍珠小心!”故是以三叉戟扫清蜂拥而至的暗箭,小声咕哝着,“为何总有暗箭企图伤害我的掌上明珠!”
“箭上有字!”我拾捡起一支箭羽,端详着一指宽的箭身上的一行小字,眉头紧蹙。
故是凑上前,看着我手中箭羽,连连摇头,面露羞赧,“珍珠,箭上何字?这些字我理应认得的,只是数万年未曾见过,它们不愿认我罢了。”
“今晚子时,花颜醉殒命!”我盯着箭羽上的小字陷入沉思之中,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天后仅仅只是诈死而已!
她此举,既使得容忌和我产生隔阂,又能在容忌眼皮底下,巧妙地以魔神的身份继续作恶多端,一举两得。
只是,她究竟将花颜醉囚在何处?
我将箭羽放在鼻尖深嗅着,此箭羽除却天后身上呛鼻的脂粉味,还夹杂着花颜醉身上的淡淡酒香味。
“主人,你在偷吃什么!”傲因捧着黑盒子迎面走来,它好奇地凑上前,嗅了嗅我手中的箭羽,嘀咕道,“主人你吃酒了?酒香甚是好闻!”
傲因流着哈喇子,肥硕的绿爪子挠着脑门儿,疑惑地说道,“主人,你是不是跑荒郊野外吃独食了?怎么这支箭羽的酒香气,从此处一路蔓延至了城郊盘丝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