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仰望着漫天火光中熠熠生辉的容忌,竟被他一个宠溺的眼神直击心口。
“看什么?”容忌抹去我脸上的血污,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自然不愿承认自己被男色所惑,悄然转移了话题,“北璃月还有转圜的生机么?”
“没有。”
容忌言之凿凿,十分笃定地答着。
然而,他语音未落,身后就落下绵绵不断的血雨。血雨触及北璃月身体,竟将他连人带影地融化成血水,了无痕迹。
“怎么回事?”我盯着地上那滩血水,惊呼出声。
忽明忽灭的天幕上,传来神秘诡音,我听不出其声线,只觉其内力浑厚,“本尊座下鬼火使者,岂是尔等能轻易中伤的?”
“快走!是圣君!”北弦月站在出口处,朝着我和容忌大喊道,“圣君集虚无界大陆所有怨气,你们不是对手!”
眼见着血云即将移至我们头顶,容忌扶着我的腰,将我抛向出口处。
此时,血云已经移至他头顶上方。
“万剑齐飞!”
我调动着身上的水神之力,以万把冰剑挡在容忌头顶上方,将他同绵绵血雨隔绝开来。
容忌站在血云底下,唇边梨涡微漾。
“歌儿,若是我们能活着出去,我想当北璃王后。”
血云腐蚀性极强,片刻功夫就消融掉大片冰剑。
我焦灼地看着气定神闲的容忌,即便知道他又在设套,依旧一股脑儿钻了进去,“好。”
他会心一笑,扯落半截衣袖,往头顶上空轻轻一抛,就将血云遮得严严实实。
我气闷至极,容忌他也太过分了!
他竟拿自己的安危同我开玩笑,害我为他提心吊胆!
我收回手,率先钻入鬼火古战场的出口,扬长而去。
“歌儿,生气了?”
容忌在我身后紧追慢赶,随着我穿过北璃都城熙熙攘攘的街道。
“你总诓我!”我郁猝至极,心下腹诽着他定是将我当成了傻子,随意哄骗。
容忌从身后将我环抱入怀,“我若是不诓你,这辈子都做不了你的王后,对么?”
往来百姓纷纷驻足围观,有的甚至搬来了长凳,坐在我和容忌面前,津津有味地瞅着我们,议论声甚嚣尘上。
“想不到咱北璃王如此威武,竟将东临王折磨得浑身是血!”
“不见得是东临王的血吧?你瞅瞅人家,身材高大,咱北璃王在他面前,娇小得跟个姑娘家似的!”
“他们该不会情难自已,当街释放吧?”
……
我听着周遭喧杂哄闹之声,脑仁隐隐作痛。
“你若是不给我一个答复,就地正法如何?”容忌附耳言之,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听他如此说来,我惧意袭上心头,这可是大街上,他不要面子,但我还要面子的呀!
无奈之下,我只能缓和了语气,“东临王,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抱着本王,不太好吧?”
容忌下巴抵在我肩上,蛮不讲理地说道,“本王只想嫁你。”
“好!”周遭百姓纷纷拍手叫好,仿若我娶了容忌,是莫大的荣耀。
“不娶。”我冷冷地撇下一句话,强行挣开容忌的禁锢,飞快地冲入人潮中,尽可能地将自己隐藏在人流之中。
容忌不依不饶地跟在我身后,拽着我的衣袖,兀自说道,“封后大典就定在明日吧。你须备好凤冠霞帔,嫁衣凤履,本王要风光出嫁。”
“没门儿。”我如是应着,心中颇为纳闷,为何容忌的脸皮从原先的薄如蝉翼转变成如今的厚如城墙?
“东临兵力强盛,北璃难以匹敌。你若是不从,北璃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容忌欲言又止,态度极其坚决。
他竟拿北璃将士威胁我!难道他不知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容忌见我气得没出声,继而说道,“我知你不喜被人胁迫,但我已经无计可施了。诛仙台上失你一次,这百年中我每时每刻都活在懊悔之中。我恨自己不能快些冲破日心,恨自己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你身边,恨自己没能像墨染尘那样为你挡下八十一道天雷,替你赴死。”
他语气很轻,但落在我心间,却显得十分沉重。
“歌儿,我知你因墨染尘的死耿耿于怀,也知他在你心中已然占有一席之地。但我依旧想问问你,你心里,可有我的一席之位?”容忌绕至我身前,捧着我的脸,琉璃般明亮的眼眸显出一丝慌张,急迫地在我脸上搜寻着答案。
第421章 酒馆买醉(一更)
容忌屏着呼吸,定定地望着我。他鲜少这般认真,使得我跟着有些心慌。
“嗯?怎么不说话?”他带着薄茧的指腹略过我的脸颊,微痛。
墨染尘在我心中确有一席之地,他于我而言,更像是一位无微不至的兄长。而容忌,从始至终都是独一无二的。可他眼下竟拿三十万北璃将士的性命威胁我,即便只是随口说说,我依旧十分介怀。
“我丢了三魂六魄,情欲比常人要淡许多。”我眉峰微微上挑,面露不悦,但又不愿同他争吵,因而语气还算缓和。
我原以为容忌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只是颓然地松开手,黯然离去。
“让开!”身后,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北璃都城之中,竟有人敢在我面前叫嚣?
我眉头一紧,好奇地转过头,意外对上硕大的马脸。
下一瞬,我被马鼻子重重一顶,整个人被它掀翻在地,虽未受伤,但高高束起的发髻悄然散落,三千青丝披在肩头,十分狼狈。
“吁!”马上之人峨冠博带,勒紧了缰绳,才看向跌落在地的我。
我心中颇为懊恼,一手拢着墨发,将之重新束起。
“不男不女!”他冷漠地甩下四个字之后,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容忌回头,看了眼灰头土脸的我,喉头微动。
我亦看着神色寂寂的容忌,正想告诉他,他在我心中占据了十分重要的位置。
但他却快我一步,转身疾步离去。
“王,可有大碍?”青龙飞快赶上,焦急地在我身边打转,关切地询问道。
“无碍。”我如是答着,咽下了刚想脱口而出的话,心里却十分不畅快。
青龙突然拽过我的胳膊,看着我手心的擦伤,惊呼道,“王,你掌心都擦破了!”
“小伤而已。”我淡淡说着,下意识地撇过头紧盯着容忌的背影。
青龙声音那么大,他定然是听到了。可让我更加郁闷的是,他得知我受伤后,依旧无动于衷。
“王,怎么了?”青龙看着我渐沉的面色,小心翼翼问道。
我心烦意乱并未答话,御剑而飞逃离喧嚣的闹市,眨眼功夫便回到北璃王宫。
案几上,奏折堆砌如山。
我尽力平复着心情,沉眸批阅着奏折。过了一两个时辰,才发现手中奏折像是魔怔了般,密密麻麻一片,全是容忌的名儿。
“该死!为何满脑子都是他!”我气闷地将奏折甩至地上,自言自语道。
但没过一会儿,我又捡起了奏折,无意识地在他名字上画叉。
叩叩叩——
御书房外,响起了一道仓促的叩门声。
我“腾”地一声站起,连连将手中奏折扔向纸篓,脑海里已然想好了如何同容忌解释。
但令我大失所望的是,门外之人并非容忌,而是清霜。
“王,听说今儿个你在宫外遇袭了?”清霜向我盈盈走来,温声询问道。
我又坐回位上,怔怔地瞅着桌上的奏折发愣。
清霜在我手心洒上一层淡淡的药粉,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儿个,北璃都城的怪事可真不少!”
“还有何事?”我转过头,目光扫过清霜手中的小瓷瓶,心中一阵纳闷。
这小瓷瓶我之前只在容忌那儿见过,怎么清霜也有?
“听说,有一莽汉冲撞了东临王,被东临王暴揍了一顿,现还悬挂在城门口,曝晒呢!”
我一掌拍在案几之上,愤懑言之,“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在我北璃境内,竟如此嚣张!”
“王,你掌心有伤!”清霜连连拽着我的胳膊,查看着我刚上完药的掌心。
“此等小伤,不足挂齿!”我看着红透的掌心,却察觉不到丝毫痛意,因此便不愿枉费神力,替自己疗伤。
清霜叹了口气,悠悠地劝说着我,“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