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前几日还救了我。”薛清婉将眉心拧得更紧,更为不解。
“这不一样。”薛清辰浅笑着摇了摇头。
“?”
“小妹你兴许只是知道姜国的征西大将军于战场上是个征伐的修罗,却不知道战场之下的他是一个西疆百姓无不拥戴的良善之人。”薛清辰边走边道,“他救你,不过是因为你是一条人命而已,与薛家毫无干系。”
“他啊……”薛清辰既赞又叹,“当真是个既佛又魔的矛盾之人。”
说着,薛清辰又笑着纠正自己道:“这么说不妥当,是在我们外人眼里,他是一个矛盾的人而已。”
薛清婉觉得自己愈想着乔越的事心愈烦躁,不再谈他,而是问薛清辰道:“二哥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突然也到姜国来了?”
“小妹你还好意思问我?”薛清辰既无奈又宠溺地看着薛清婉,“还不是你这么久不回家,大哥让我来寻你。”
“二哥你告诉大哥我到长平城来了!?”薛清婉紧张地抓住薛清辰的胳膊。
“当然没有。”薛清辰笑得更宠溺,“大哥要是知道了,还不领着兵马杀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薛清婉拍拍心口,一副逃过一劫的模样,令薛清辰愈发无奈,“马上就过年了,快马加鞭在除夜当日定能回到,这就与我回去吧。”
“回去!?”薛清婉吃惊之余立刻摇头,“我不回去,我前两个月不是才回去过?”
“上回那是大姐念着你,你都没往大哥跟前去过,能一样?”薛清辰拍拍她的肩,“好了,莫闹了,随我回去吧。”
“可我还要看着他!”薛清婉回头看向乔越方才所在的方向,“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仅仅是为了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而已?”薛清辰盯着薛清婉的眼睛,忽地不笑了。
薛清婉被他这样认真的眼神看得有些慌,忙道:“当、当然了!不然还能有什么!”
“这样那当然是最好的。”薛清辰这才又温和地笑起来,“回家过了上元节再来,不差这些日子。”
“可是……”薛清婉仍有迟疑。
“没有可是。”
“……我知道了,二哥,我跟你回去就是。”
薛清婉不情不愿地跟薛清辰走,只听薛清辰幽幽叹道:“没想到他一个就快油尽灯枯的人,竟还能敌过五个人。”
“我也想不到。”薛清婉道。
“乔越……当真是个可怕的人。”
平王府里,乔越在冰冷的地上坐到直至后半夜,他才终是勉强地坐上轮椅,用尽了全身气力。
他咳得更烈,每一咳,都带着血。
*
左相府的前厅正亮。
杜若怜站在面色严肃的左相面前,低眉垂眼。
“这么晚了,你是去哪儿回来?”左相接过婢子呈上的茶,以杯盖刮着面上的汤花,问道。
“女儿……”杜若怜微微抿唇,恭敬道,“女儿饭后无事,随处走走。”
“随处走走?”左相看向站在杜若怜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兰儿,“兰儿你来说,小姐方才是去做什么了?”
“回老爷。”兰儿战战兢兢,“小姐……小姐的确是随处走走去了。”
“砰!”兰儿话音方落,左相便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到桌上。
兰儿吓得当即跪到了地上。
左相怒瞪向杜若怜,喝道:“随处走走要乘马车?随处走走要披这么样一件生怕别人看到的斗篷!?你以为为父看不出来你在想着些什么?你以为为父不知道你方才去了哪儿!?”
“父亲。”杜若怜抬眸,毫不畏惧地迎上左相愤怒的眼睛,不急不慌道,“平王今日殿前的表现父亲也是看到的,女儿觉得他能够再站得起来,变得和从前一样,届时他仍是皇上心中比太子更适合继乘皇位的人选!”
“荒唐!”左相一怒之下将茶盏拂到了地上,吓得兰儿磕头在地一动不敢动,杜若怜也是愣了一愣后跪到了地上。
“你认为你很聪明是不是?”左相气得抬手直捏两侧颞颥,“还是你以为为父老了看不清局势了?”
“女儿不敢。”杜若怜低下头。
“为父告诉你。”左相冷静下来后沉沉叹了一口气,“就算平王能站起来能康复得了,他也绝不可能再同得以前!”
*
国公府。
温含玉正依在老国公身旁,饶有兴致地听着他年轻时候从军的事情,听他说他的爱马,他的兵器,听着听着,她问他道:“太爷爷,那乔越的兵器是什么?枪吗?你见过吗?”
每一个习武之人都会拥有一把适合自己且属于自己的武器。
在他们眼里,很多时候这把武器会比亲人更体贴,比爱人更忠诚。
乔越自也不会例外。
“阿执的武器啊,自然是枪了,这世上可没有再比他更合适使枪的人了。”老国公并不像他人那般谈及乔越便只有厌恶与鄙夷,相反,他倒很是愿意与旁人提及乔越。
“阿执小子的枪啊,长达一丈三尺七寸,重达八十斤,纯精钢的枪头,纯精钢的枪杆。”说及乔越的枪,老国公不仅不知不觉坐直,便是那双本带了些倦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可见他对那杆枪的欣赏以及敬意,“那杆枪,就算是当年的我仅是抡起都会觉吃力,更莫论提着它上阵杀敌,可它在阿执小子的手中啊……”
老国公的眼睛更亮,仿佛他此刻就看到乔越握着他的长枪在他面前挥动似的。
“那么沉重的一杆枪,在阿执手中却像是灵蛇一样!”
“如此沉重的一杆枪挥舞起来本就可怕,在糅合了阿执那小子自悟出的一套枪法后更是刚烈威猛,他的枪法一旦施展起来,别看那长枪沉重,在他手中却是巧妙至极变化无方!”
老国公愈说愈激动,激动得竟是抓住了温含玉的手,生怕他说的她理解不了似的,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都知道枪头尖锐,都当枪锋是长枪最危险也最可怕的地方对不对?可在阿执手中的枪,最可怕的却不是枪锋,那杆一丈三尺七寸长的枪,每一分每一寸都同样可怕!被其碰到,就算没有当场毙命也会重伤呕血五升!”
此时此刻,不仅老国公道得激动,便是听着的温含玉,都觉自己的心怦怦快跳起来。
她想亲眼见识见识如此刚烈威猛的长枪,想亲眼见识见识乔越的枪法!
今日殿前广场上只怪那昌国“勇士”太弱,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乔越的枪法,不开心!
“太爷爷,这枪这么厉害,没个名字?”温含玉又问。
紫苏在旁听着,由不住抿嘴笑。
大小姐当真有趣,寻常人听得这么厉害的枪,怎么着也不会想着先问这枪叫什么名字。
不过这般的大小姐,倒是比以前好多了,老太爷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怎么会没有!?”老国公吹着胡子瞪了温含玉一眼,就像在骂她问了个蠢问题一样,“那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一杆枪,没个名儿还得了!?那枪啊,叫——”
“霸王枪!”
当此之时,不仅老国公眸中亮光,温含玉眸中亦是光亮闪动。
霸王枪!如此霸气的名字!
“不过这枪不是在谁人手中都能叫霸王枪的。”老国公赞着叹着,“霸王枪只有在阿执的手中,才真正是霸王枪!除了他,这世上再无第二人施展得出霸王枪的威力。”
“只是可惜了,可惜了啊……”说到这最后,老国公唯剩连连叹息。
*
温含玉离开老国公的院子时已是半个时辰后,她满心仍在想着乔越的霸王枪。
想着还需要多久才能看到他握着霸王枪施展枪法的模样。
绝佳的身手,完美的长发,光是想着,温含玉都觉得兴奋。
嗯,到时不能让他把长发全都盘起,这样她就看不到了,也不能就这么披散着,万一被他自己的枪风伤到了也不好。
到时就束成一束好了!既不会让枪风伤到,她又能看得清楚。
想着想着,温含玉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大小姐在笑什么?”青葵在旁看得莫名其妙,明明没有好笑的事情啊。
“我笑了吗?”温含玉歪歪头。
“嗯呐。”青葵点点头,非常实诚,“大小姐还笑得挺傻的样子。”
“是吗?我怎么一点没发觉?”温含玉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相信青葵说的,“青葵,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