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这胡乱弹劾,陛下难道不管么?”
“陛下称赞他不畏强权,敢说真话,是言官楷模。”
沐沉夕不由得也对楚令舒心生敬佩,换了是她,哪敢说谢云诀的不是,肯定每天在朝堂上溜须拍马。
谢云诀用审慎的目光瞧了她半晌,沐沉夕局促不安,又不敢学着沐沉念溜走,只好绞着手指想着怎么认错。
良久,谢云诀才缓缓道:“去洗漱用早膳吧。”
沐沉夕如蒙大赦,飞跑回屋。
谢云诀也起身回屋,将那绯色的素笺收了起来。他不知思忖着什么,良久忽然问:“我那时对你…是不是绝情了些?”
这可是表忠心的大好时候,沐沉夕赶忙摇头:“没有没有,都说美人如花隔云端。我那时候就是不懂事,老觉得漂亮的花就要折手里才好,从来也不问花愿不愿意被折,是我不对。”
谢云诀怎么听怎么别扭,她竟以花来比拟他。而且听着像是在讽刺他如今的行径。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谢云诀以前也深以为然。毕竟圣人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他现在偏偏就想把眼前这傻瓜给扭过来。
沐沉夕刚漱完口,谢云诀忽然上前一步搂住了她的腰,俯身吻了下来。
她手上还有些湿漉漉的,不敢抹在他身上,便摊着手由着他贪婪地掠夺她的空气。
她脑子里蒙蒙的,一直到自己被吃干抹净才回过神来。
谢云诀以前亲她,那还有迹可循。多半是因为怜悯之心。
今天这是…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醋了!一定是因为楚令舒的事情醋了。
她还沉浸在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里,谢云诀忽然道:“过两日是你的寿辰?”
沐沉夕愣了愣,她都忘了自己还有生辰这么回事。
小时候她过生辰很简单,就是娘亲煮一碗长寿面,里面加了许多许多的牛肉。
每次她都吃得底朝天才作罢。
后来长大一些,皇上倒是颇为在意此事。总是要替她操办,每次宴饮都要青来许多世家子弟和贵胄千金。
但那时候,沐沉夕对生辰唯一的期待,便是可一见到谢云诀。她生辰那日,他待她极好,许多事情都会顺了她的意。
只是无论生辰怎么过,有一样是不变的——娘亲的长寿面。自宫宴上回来,无论吃了多少东西,那碗面她一定要吃完。
以至于娘亲时常摸着她滚圆的肚子,哭笑不得:“你呀,吃不下就少吃一些。如今又不似从前,饥一顿饱一顿的。若是吃成个胖丫头,谢家公子就更不喜欢你了。”
每每此时,她便一跃而且,出去再溜达一圈,消食了再回来。
后来她离开长安,生辰就再也不愿意过了。边关都是些大老粗,哪里记得这些。倒是裴君越会想起来,送她些贺礼。
无非是草编的蚱蜢,戒指一类的小玩物,她都收进了盒子里珍藏着。
回长安这么久,她全然不记得还有这件事了。毕竟,她再也吃不到娘亲的长寿面了。
沐沉夕坐在桌边喝着粥,咽下了一口才道:“我早就不过生辰了,那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过生辰么?总是让陛下大操大办,沐丞相当年还因此遭了不少的非议。怎么如今——”
沐沉夕横眉:“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陛下非要如此。大约只是想彰显对我爹的器重,拿我做文章。他倒是做了好人,罪责全让我爹担了。”
沐澄钧是她的逆鳞。
“但陛下昨日提起了此事,似乎是想再为你庆生。你…你若是不愿意,只在谢府中办便可。”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办!正巧,我回来这许久都还未曾面圣,许多话,我还想当面问问他。”
“陛下的意思是,看你想如何操办。”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如今是秋狩的时节了,不如去鹿苑围猎,晚上正好围着篝火烤肉吃。你觉得如何?”
鹿苑是皇家的猎场,每隔三年会秋狩。恰逢时节,倒是个好主意。
谢云诀瞧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已了然了她的心思。想必又是有什么计划。
他很想知晓她的计划,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帮她参谋完善。
好比上次王羽勉之事,她的计划虽说出其不意,可是漏洞也是不少。若不是陛下也有心遏制世家的发展,王羽勉怎会那般轻易就被判斩立决?
不过她对朝中局势的把握倒是很准确,王羽勉出了事,王家遭到落井下石。如今十皇子已经封王,去了自己的封地。
一旦封王,没有诏书便不得回长安。
余下的事情,他一直在替她料理。王家如今已经是一副空壳子,勉强维持着体面,却再也不比从前了。
傍晚,内阁大臣们离开了御书房,谢云诀留了下来。
皇上对于沐沉夕生辰之事还是颇为在意,迫不及待询问:“如何?她可还…愿意见朕?”
“愿意的。只是…”
“朕知道,她心中有怨。你放心,朕不会同她计较。那她可说,想如何办寿辰?”
“白日鹿苑围猎,晚上篝火烤肉。”
“好,好,朕也许久未舒展筋骨了。”皇上起身来回踱着步子,满脸兴奋,还带了些许紧张,“你说,朕那日送她些什么生辰礼好?奇珍异宝她又不喜欢,胭脂水粉更不必说。她喜欢——”
皇上瞧了眼谢云诀,那丫头只喜欢他。
谢云诀思忖了良久,拱手道:“陛下,定安郡主如今最大的心愿,是她的父亲平冤昭雪。除此之外,无论赠她何物,都无济于事。”
“平冤昭雪…”皇上呢喃着这几个字,良久声音冷了下来,“谢云诀!朕一向看重你,可你今日却让朕无比失望!”
谢云诀撩开衣袍跪了下去,腰背却挺直着:“当年沐丞相之事疑点重重,两年过去,鸣冤之声依旧络绎不绝。旁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他的女儿。”
“朕——”皇上攥紧了拳头,良久,“沐家满门抄斩,是朕亲自下的旨意,你是让朕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么?”
“为忠臣平冤昭雪,只会让天下人觉得,陛下是圣明之君。”
“朕…再考虑考虑。”
谢云诀拜道:“臣知晓陛下的为难,此事也许从长计议。但臣今日还想斗胆请陛下赐臣一物。”
“何物?”
谢云诀低声说出了那样东西,皇上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允了他。
沐沉夕并不知晓御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她这次生辰,注定不会平静,所以要早做准备。
谢云诀归来之时,便瞧见她随身的行李里还带了一箱子的刀枪剑戟。他扶额:“你带这些做什么?”
“防身。”
“不必如此。此次陛下派遣了御林军副都统桑落和新任禁军教头楚越,这二位,你应该都认识。”
沐沉夕听完,又从袖子里抽出把袖刀递给了谢云诀:“那你也得带着防身,桑二哥前些日子不是刚被我从酒楼上踹下去么,这会儿怒气应该还没消。”
谢云诀默默将袖刀收了起来:“此次鹿苑之行,要住上七日。随行的物品可还有何遗漏的?”
沐沉夕转头看了一圈:“好像漏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什么?”谢云诀扫了眼屋内,最重要的东西,莫非是她的随身刀剑?
第39章 妇随
沐沉夕便壮着胆子抱住了他:“遗漏了你。”
谢云诀嘴角的笑意一时间止不住, 哪里管她这是不是从哪里学来的野路子,由着她抱着。
他揉了揉她的头:“好了,不必带那么多的刀枪剑戟, 出行不便。倒是可以多带些衣裳。”
沐沉夕不想松手,嘟嚷道:“带了一件了。”
“出门七日, 只带一件衣裳?”
沐沉夕以前行军打仗,不修边幅惯了。听谢云诀这么问, 才想起自己如今身为女子, 妇容也是为□□子理当做到的。
她只好松了手,回头去挑选衣裳。好在叮咛眼疾手快,一早替她备好了这几日换洗的衣裳。
沐沉夕乐得清闲, 原以为这就完事了。丝萝领着丫鬟们捧了一堆胭脂水粉, 步摇首饰进来。
她乍一眼, 还以为是出海寻宝, 进了什么宝窟。就是她姑姑以前受宠的时候, 宫中也没有这么多的首饰。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不是说谢家崇尚君子之风,反对奢靡铺张。这些…也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