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持着朝政,自然也不太瞧得上这些科举上来的官员。
齐飞恒是齐家的长子,他刚众星拱月地走出来,便瞧见了永巷里那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
他向旁边人道:“谢太傅身边那个女子是何人?”
“谢太傅不是月前成婚,许是…定安郡主…”
“沐沉夕?”
齐飞恒的腿一阵抽痛。当年围猎,沐沉夕一人猎了大半的猎物。他一向瞧她不顺眼,便伙同王羽勉一起在林中埋了陷阱,想给她点教训。
谁料被沐沉夕一眼看破,揪出了躲在一旁偷看的他。王羽勉那个不讲义气的东西当场就跑了,沐沉夕便步步紧逼,让他自己跳下了陷阱,摔断了腿。
至今回想起来,她提着剑,满身杀气的模样,还能让他心惊胆寒。
谢云诀竟真的娶了这个女人,当年他不是最厌恶她的么?
沐沉夕感觉到背后有人盯着她,转头去瞧。一眼看到了齐飞恒,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齐飞恒只觉得遍体生寒,拳头不由自主地紧了起来。
这个女人为什么冲他这样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谢云诀捏了捏沐沉夕的手,头顶一方星空照耀着两人。他将她往身边拉了拉:“不必多瞧,以后会经常见到。”
沐沉夕停下了脚步,笑着看着他:“云郎,你脸上有东西。”她说着捧住了他的脸,踮起脚尖作势要帮他吹掉。
谢云诀稍稍俯下身凑近她:“有什么?”
她凑近了他耳边:“美貌。”
他嘴角止不住扬起,揉了揉她的头:“哪里学来的话。”
“就是有感而发。”
“以后这些话…”
“不能说么?”
“只许对我说。”
果然世间多半男子都是自恋的,旁人都说谢家大公子是谦谦君子。平日里旁人赞许,他也只当是恭维。原来他也喜欢听这些话,看来钟伯伯说得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谢云诀一向喜欢板着脸,这会儿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曾散去。
可这一幕却被身后的齐飞恒瞧得清楚明白,谢云诀看这个女人的时候,那眼神做不了假。
一个妖女,蛊惑了四大世家之首的谢家家主,下一步只怕是要借由谢云诀之手对付他们了。
齐飞恒思索了片刻,速速出宫,去了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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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回到府中,见谢云诀还要处理政务,便去膳房热了鸡汤回来。
临到倾梧院门口,便见到一对中年夫妇,衣着华贵,衣服的袖口纹着谢家的家徽,是一根修竹。
她缓步上前,听到两人对夜晓道:“这屋内灯还亮着,家主一定还未睡下,劳烦通禀。”
“天色已晚,二位还是明日再来吧。”
两人见夜晓不通人情,也知道他是什么脾性,正要离开,一转头便瞧见了沐沉夕。
他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交换了一个眼神。男子上前拱手道:“夫人有礼。”
沐沉夕也福了福身,却不知这两人是谁。
一旁的中年女子笑道:“夫人刚入谢府,许是还不认识我们。这位是我夫君,也是家主的叔父。”
“叔父,叔母有礼。二位有事?”
两人顿了一下,都堆起了笑脸:“是啊,有件急事。只是家主不肯见,夫人若是进去了,可否替我二人通禀?感激不尽。”
沐沉夕瞧了夜晓一眼,他撇过头不言语。
“好,二位稍待。”
沐沉夕说完进了院子,走了几步,听到两人在后面窃窃私语。她耳力一向是好,两人以为她听不到,其实一字不落。
“这小蹄子是有几分姿色,难怪家主忤逆了宗亲长老们也要娶她。”
第17章 谣言
“为她得罪了所有宗亲,值得吗?”
“不过我仔细一琢磨,家主会不会是自有决断?其中是不是还牵连着陛下和太子?否则宗亲大婚当日被他下了迷药,按在堂前观礼,此等荒唐事也一个个都偃旗息鼓了。”
“一个女人,能牵扯到什么朝中大事?”
“女人?你可别小瞧了她。七岁杀金国太子,十七岁杀孟氏长子嫡孙,这些年在边关不知道又沾了多少血。雍关城十万大军都是她的后盾,也许家主就是看中了她的嫁妆呢。”
“有道理,家主一定是早知道有这些嫁妆,才会愿意娶她。”
沐沉夕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她将食盒放在案头,谢云诀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膳房熬的鸡汤,刚热的,你尝尝。”
他捧起来尝了一口,很是鲜美:“你饿不饿?”
“我不饿。”沐沉夕坐到他身旁,“只是回来的时候在院门口见到了你叔父和叔母,他们托我给你捎句话,说是要见你。”
谢云诀放下了鸡汤,神色有些不悦:“以后见了他们,不必理会。”
“都是亲戚,礼数总是要周全的,免得给你丢了面子。你不想见也无妨,我只是带句话。”
他思忖了片刻,吩咐随侍的丫鬟:“唤他们进来。”
“他们想必寻你有些家事,我…我先避避嫌。”
“沉夕,你如今是我的夫人,谢家的事有什么需要避嫌的?”
沐沉夕倒不是想避嫌,是懒得管。家族中的事务繁杂,以前她娘亲管家的时候,大大小小的亲戚隔三差五就要来寻她娘亲,不是这家请托,就是那家告急。
她倒是挺佩服她娘亲,家中那么多的事务,她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她一听那些人说起恭维的话,便头大,话说得越漂亮,事情越大。
只是谢云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离开,她也只好在一旁坐着。
夫妇二人进来,话还没说几句,礼就先到了。
“叔父叔母有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那妇人讨好地笑着,“就是你堂弟,如今也有十八了。成日里闲在家中也不是个事儿,若是能有个一官半职的,也有点正经事做。你看——”
“朝廷的官职需能胜任之人担当,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四书至今都未读全,能在朝中担当什么职务?”谢云诀蹙眉,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云诀,你叔母妇人之见,不懂这朝堂上的事情,小烨他确实没什么本事,不过太仓令这样的闲职总是可以的吧?”
沐沉夕暗自咋舌,这夫妇两也真是敢开这个口。难怪谢云诀不愿见他们。太仓令虽然只是个从八品的官,可着实是个肥缺。把太仓令当闲职,真是又贪又蠢。
“不可。”谢云诀果然一口回绝。
两人碰了个钉子,神情有些不悦。原本要灰头土脸地离去,沐沉夕却忽然道:“不是还有科考么?”
两人抬头看着她,眼中露出了些许讶异和屈辱。
“云郎,听你描述表弟,倒让我想起了阿念。他们年岁差不了几岁,也是一样不学无术。不过谢家有办私塾,我最近也在想,可否让他进私塾读书,今年年底过了初选,明年或许能参加春闱。即便春闱过不了,也可以积累些经验。反正三年一次,他们又年轻,总有机会的。”
谢云诀略一思忖,颔首道:“是个好提议。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两人听她都这么说了,不像是在有意嘲讽,思来想去,也是个折中的法子。毕竟主母的亲弟弟都如此安排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全凭家主安排。”
“好。”
“天色不早了,我们就不多叨扰。也请家主注意身体,早些歇息。”两人施礼,退了出去。
谢云诀瞧着沐沉夕:“你还想让沐沉念入朝为官?”
“他被父亲逐出家门,承袭爵位是不可能了。总不能让他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何况我沐家家训是守土□□,他不能出将也总该入仕,方不违背家训。”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寻回沐沉念,会托我替他谋个一官半职。”
“你若是为我破了规矩,今后还怎么服众?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谢云诀轻叹:“却不是人人都懂,你做得很好。”
沐沉夕笑了起来,凑到他眼前:“是不是发现,我不像你想得那般蛮不讲理?”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着乌鸡汤。他向来不觉得她不讲道理,只是从前顽劣,总是喜欢与他作对。
许多事,他又无法开口,生出了诸多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