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诀无奈道:“我并非此意,夕儿,你讲点道理。”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我一向不讲道理,你又不是第一日与我相识。我就是不如人家长安第一次美人这般知书达理。”
“沉夕——”谢云诀皱起了眉头,低声喝了一句。
沐沉夕扯了被子盖住了自己:“明明是你应允我不纳妾的,如今我只是一夜不在,府里便多了个人。只许你轻诺寡信,还不许我生气么?”
谢云诀无奈地叹了口气。
王诗嫣瞧见两人生了嫌隙,此时不开口,更待何时。
她故意露着自己受伤的手,可怜兮兮道:“公子,姐姐,你们不要因我而置气了。我也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可我并无恶意的。我…我在王家也是走投无路了。姐姐你放心,嫣儿不敢有什么奢求,只求能当牛做马伺候公子和你。”
沐沉夕捂住了耳朵,低喝了一声:“滚!”
谢云诀瞧了她一眼,神情不虞。转头对王诗嫣道:“你回去包扎一下。”
王诗嫣抹着眼泪,扶风弱柳地走了。
人一离开,沐沉夕便探出了脑袋,瞧了眼地上的碎瓷片:“方才应该让她丫鬟清理干净的,如今让我们叮咛收拾,真怕伤到手。”
谢云诀拍了拍她的脑袋:“如了你的意了,可只怕钟将军和长公主得了消息,又不会善罢甘休。”
“放心吧,叮咛和丝萝的口风很严,不会传出去的。”
然而沐沉夕独独算漏了一个风裳。那家伙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饿瘦了一圈,背后还偷偷对着谢云诀骂脏话。
丝萝听得逆耳,便告知了沐沉夕。
“她骂我夫君什么?”
丝萝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口:“总之就是很难听。”
“别管她,她如今这气急败坏的样子才正好,王诗嫣身边那个婢女瞧见了,才会更加相信。”
“那婢女很寻常啊,夫人为何要让她相信?”丝萝将一碗药放在了沐沉夕面前。
沐沉夕神色严肃了下来:“王诗嫣是有些心眼,可真正深不可测的是她身边那个叫清浅的婢女。许多次,王诗嫣都会看向清浅,似乎想知道她的态度。而且我听她走路的声音,是个内家高手,轻功在夜晓之上。”
“这么厉害?”
“当然,只有习武之人才能看得出来对方也习武。”沐沉夕对着那碗药捏住了鼻子灌了下去。
“若是打起来,夫人胜算高么?”
“难说。”沐沉夕皱起了一张脸,苦得直吐舌头。
可还有半碗药没喝下去,沐沉夕苦着脸。谢云诀自外面归来,身上还沾着风雪。他走到沐沉夕面前,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油纸包。
沐沉夕接了过来,打开一瞧,竟然是白糖糕。
“喝了药再吃点甜的。”
她抱着药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嗤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不用哄。”
“怎么这般懂事?”
“战场上受了伤,都是自己喝药上药,若是等着旁人来哄,我早就死了。”沐沉夕理所当然道。
谢云诀将白糖糕送到她嘴边:“乖。”
沐沉夕张口咬了下去,甜蜜的味道散开。忽然,两人听到了一声气吞山河的吼叫:“负心汉,你给老子出来——”
第88章 宅斗
这要不是声音中气十足, 雄浑有力,沐沉夕还以为是哪家怨妇跑出来了。她呛了一口,心下诧异, 她早知道此事瞒不住,可这也来的太快了。
沐沉夕略一思忖, 对叮咛道:“珠珠呢?”
“夫人,珠珠昨日醉了酒, 说是出去散心。我…我阻拦不住…”
沐沉夕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她怎么独独把风裳给忘了。她起身出门,谢云诀拉住了她:“若是你出去,钟将军怕是又要带你离开。”
“上次是给他颜面, 此次他再敢如此, 我——”沐沉夕握住了一根筷子, 咔哒一声折断。
谢云诀这才带着她一同出了门, 钟柏祁一只手握着剑, 指着谢云诀道:“好你个负心汉,上次在我和长公主面前装模作样,整了那么些花里胡哨的,一转头妾室就迎入府中了!”
沐沉夕正要上前解释, 身上却多了一件大氅。谢云诀替她系好了带子,这才放她出门。
她走到钟柏祁身边,钟柏祁将她扯到自己身后:“你放心,我今天便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沐沉夕踮起脚尖,在钟柏祁的背后幽幽道:“钟叔, 你想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么?”
钟柏祁的手僵住了,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你的孩子?!”
沐沉夕点了点头。
他一时间又是欣喜又是气愤,心里五味杂陈,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
“我有话对你说。”她淡淡说了一句,便转过了身。
钟柏祁赶忙跟上,两人来到了倾铭阁。沐沉夕在这里小住过,平日里也有打扫。丝萝先一步燃了碳火,屋里还算暖和。
丝萝给两人倒了热茶之后便退了出去。
钟柏祁又是担忧又是气愤;“我就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除了我和你爹。”
“事情并非你所想,这毕竟是太后懿旨,若是抗旨,便会留下把柄。”
“可要不是他招惹了王家那个小蹄子,又怎么会有如今这一出?”
沐沉夕呷了口茶:“你这么说可就太冤枉他了。谢云诀可从未招惹过谁,他自小至今的桃花,可都是主动送上门来的。”
包括她自己。若非谢云诀与她两情相悦,沐沉夕也看不出自己和那些痴缠他的女子有何区别。大概只是更加幸运罢了。
钟柏祁沉默良久,长叹了口气:“你现在怎么这般明事理?”
“明事理不好么?”
“不好。”他握紧了拳头,“人总是吃尽了苦头,才会开始明事理。吃得苦头越多,便会被磨得愈发圆滑。若是以前的你,即便不把那小子揍得半死,也会当即要求和离。可你现在,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实在是…”
钟柏祁说不下去,撇过了头。
沐沉夕不疾不徐地喝着茶:“若是苦头吃了,却连许多道理都不懂,那我不是白吃这些苦头了么?”她勾起了嘴角,“何况王诗嫣之事,原本另有隐情。”
“你觉得太后为什么要帮她?只是为了让我不顺心么?”
钟柏祁摇了摇头:“这么说来,你是想将计就计?”
沐沉夕笑了起来,只需要一个眼神,彼此便有了默契。钟柏祁看着沐沉夕如此有主见的模样,心下宽慰了不少。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来:“话虽如此,但我还是那句话,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即便一开始知晓是作戏,难保不会假戏真做。你虽然懂兵法,可是对于深宅大院里面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还是不甚了解。这本书是我以毕生功力写就,你拿去读一读,融会贯通。别让后院起火!”
沐沉夕嗤笑:“上次那本乱七八糟御女术害人不浅,这会儿又写了什么幺蛾子?”
“什么叫幺蛾子?这一本我化名在长安印了些册子去卖,这都卖了几千本了。如今一本难求,我这可是孤本。”
沐沉夕嗤之以鼻,但为了不伤他面子,还是收下了。
“对了,此事是不是风裳告诉你的?”
钟柏祁眼神闪躲:“谁告诉我的无关紧要。”
“我又不会拿她怎么样,不过听说她醉了酒,如今去了何处?”
“在我府上呢。”
“那就好。”沐沉夕顿了顿,“她如今留在谢府不安全,不如让她暂住在你府上,等此事了了再接她回来?”
钟柏祁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而此时此刻,王诗嫣正站在窗口静静地看雪,手已经包扎好了。她微微蹙起眉头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整个人身形消瘦,薄唇轻轻抿着。
忽然,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落入了屋中。
王诗嫣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光秃秃的院子询问道:“境况如何?”
“钟柏祁拿了剑来,被沐沉夕拦下了。两人去倾铭阁交谈了一阵子,钟柏祁怒气冲冲出来,还扬言再也不管沐沉夕的事情了。沐沉夕与他叫骂了几句,他便离去了。”
王诗嫣嗤笑:“一群莽夫,上不了台面。”
“谢云诀果真是那女人的软肋,涉及到他,便乱了阵脚。”
“她一向如此,莽撞又没什么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