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府门前吵闹不止,不少今夜不曾赴宴的亲朋好友听闻府中两家贵女出了事,纷纷带了名药补品前来探望,顺便看看热闹。
车厢中闷热无比,外面吵闹不止,这岂是说话的场合。
“你去吧。”倒是景驰先行开口,也松开了手,“要小心,莫要逞强。”
从前一直压抑着的感受如今涌现得更加激烈,他担心自己的模样都是那么可爱,明娪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一阵,可惜她现在必须要先走。
于是她微笑着安慰道:“放心,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们应该都没力气掐死我了。”
跳下了不知谁家的马车,她毅然重新走入了冷府。
方才在内院诸位客人的眼中,明明是秦清意不知为何忽然扑向蓝茵打做一团,随后一同在撕扯中落了水,但诸人瞧不见的是水中蓝茵一直抓着秦清意的头发死命向下按,是以当下倒是秦清意呛水比较严重。
冷夫人赶忙命人将秦家二小姐抬去了自己的卧室,平置于榻上,经过一番诊治吐出了不少水,只是似乎还没有恢复神智。
蓝茵也没好到哪里去,此时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堂上,脸颊上还有高高肿起的一个巴掌印,与秦清意脸上那个交相辉映。
秦家来人了,蓝家也来人了,此时冷府中哪还有什么大门二门、外院内院之分,早就乱作一团,明娪就趁着这阵乱又溜了进去。
“秦家二小姐她……她向来便是这般要强。只要是家世不如她的姑娘,她便看不起,一定要踩在脚下。而我们这些勉强能入二小姐眼的贵女,都必须围绕在她身边,吹嘘附和,否则……便会像今日这般,呜呜呜……”
明娪躲在门外,冷眼瞧着蓝茵缩在匆忙赶来的蓝夫人怀中,一边哭泣一边诉说苦衷。
“从前二小姐便喜欢捉弄胆小柔顺的女孩子取乐,庞小姐便在其列,半年前听说籍籍无名的六品官之女庞小姐成为后位之选时,她便嫉恨在心,处处出言不逊,诋毁庞小姐,嘲笑她的家世单薄,终于自食恶果,自己倒是被退了婚。”
“我那时便劝过二小姐改过,想不到今日她却本色不改,一定要当众揭穿明小姐与崔驸马暗通款曲的事。我劝过她,就算是明小姐与驸马有什么,那、那长公主殿下都去了,又能怎么样?可她却不听我的,还逼我与她为伍,呜呜呜……”
蓝茵虽然哭着,却是口齿清晰,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个清清楚楚。
明娪不禁心生敬佩,都闹到这样了,蓝茵竟然还能在告秦清意的状时夹带私货,企图坐实她与驸马有一腿,真是……
秦夫人与大小姐如今正在内屋看顾女儿,唯有秦大人在堂上,神色愈发凝重,望向蓝茵的目光几乎带上了杀气。
那又如何,誉国公府,勋贵家的千金,他能动么?
可明娪不能坐视她污蔑崔昭,更不能让她继续说出景驰的名字,她准备进去了。
“阿娪,别去。”
一只手拉住了她,回头望去,竟是紫苏。
第52章 了结
“你怎来了?”
“事已至此,我怎能不来?”
紫苏尚在平复喘息,又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才对明娪露出了充满歉意的微笑。
在公主府中坐立难安,直到听说冷府中出了大乱子,紫苏才彻底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为何每每传信给自己的都是誉国公府的女使?
为何冷齐要见明娪的指示也是誉国公府的女使前来传达?
为何秦清意偏要抓住明娪与驸马空穴来风的谣言生事,明明她自己的未婚夫婿是确确实实的被明娪抢走,这么大的错处偏偏不抓?
紫苏想明白了,是因为秦清意根本不知道明娪与景驰有来往之事。
那么为何冷齐还会那般信誓旦旦的质问明娪此事?
因为蓝茵知道。
蓝茵知道,但她却不曾告诉她的好姐妹秦清意,而是斡旋在各方之间,暗中将秦二小姐当作一杆没心肝的枪,使得顺手,使得快活。
紫苏何尝不又是她蓝大小姐手中的一杆枪呢?
若不是誉国公府与她交接的女使频频暗示,她又怎会认定明娪与驸马有所牵扯?
想必对那傻愣的秦二小姐,也是同一套说辞吧。
紫苏承认,自己是糊涂了那么一阵,可事到如今,她再看不清这些愚蠢的小把戏,那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再不站出来将一切解释清楚,那便更加对不起明娪、崔昭,还有淳宁了。
不顾明娪阻拦,紫苏迈步入了堂内,高声道:“蓝小姐是否劝过秦二小姐改过,奴婢不知,但教唆奴婢作恶,倒是真的。”
明娪紧随她身后,也入了屋内。
堂上一众贵人们自动分成了两片,不敢再招惹这几个与此事有关的女子。
蓝茵以余光瞥见了紫苏与明娪的身影,又听紫苏如此打断了自己,不由得浑身一颤,哭着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蓝小姐不认得奴婢,奴婢却认得您时常派来公主府传话的女使。”紫苏扫视堂上,伸手一指,“不正是您身后这个么?”
蓝夫人怒而拍桌,向着紫苏与明娪呵斥道:“还不快将人驱赶走?”
可惜这里是冷府,不是誉国公府,蓝夫人雷霆之怒,没有主家命令,却是无人敢动。
明娪的目光轻而易举的锁定了站在角落中,神色阴晴不定的冷齐,显然他此刻已经无暇再让家丁抓她,也没有要下令驱赶的意思。
“蓝夫人,老夫拙见,还是让这位姑娘留在这里比较好。”
说话的是秦大人。
紫苏并未回头看一眼秦大人,她此次前来也不是来为秦清意洗清脏水的。
不知何处窜出来一股柔软的声音,幽幽问道:“明小姐,方才我亲眼瞧见您与景公子携手而去,怎么找到了帮手,又回来了?”
明娪不禁翻了个白眼,如今蓝茵与秦清意二虎相争,这些山中的猴子却只敢躲在人群中小声嘟囔,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紫苏不再迟疑,直接对众人道:“奴婢是淳宁长公主府中的尚仪女史,过去半年中,蓝小姐曾经多次指使她身边的女使与奴婢交接。秦二小姐最不喜明小姐,于是蓝小姐先是让奴婢将明娪引至二小姐面前一番难堪,又设局让冷三公子与明小姐决裂,最后……今日秦二小姐以言语诬陷崔驸马与明小姐,殊不知自己只是螳螂,黄雀早就等着此刻诉说她的种种罪行了。”
信息太多,一时难以消化,众人皆是屏息凝神,不知该作何表情。
蓝夫人渐渐松开了环抱着蓝茵的双手,沉声问道:“茵儿,她所说是真的吗?”
“娘亲明鉴,我决不是这样的人!”蓝茵圆圆的大眼睛中又重新噙满了泪水,慌乱中,她指着紫苏凄厉的质问:“你胡说!我怎会做这样的事……与我有什么好处?!”
“因为你同冷齐有私情?”明娪试探的说出这个观点,一眼瞥见远处依墙不语的冷齐终于准备开口辩解,她又莞尔一笑,改口道,“或许是因为你私心恋慕着冷齐,所以要搞垮秦家女儿的名声,连累秦清雅一并被嫌弃?或许你只是单纯嫉妒她秦二永远在做红花,而你不甘做绿叶,也想试试每次招摇着欺凌别人时挥斥方遒的滋味?”
堂上不少人掩面,什么私情恋慕,这样羞人的事,怎能大庭广众说出口。
蓝茵直觉回头望了一眼冷齐,只见他眼中除却惊讶与不可置信再无其他。
于是回过头来,她咬牙继续为自己辩解道:“我,我没有就是没有!你说我唆使你做这些事情,假如真是这样,我又是拿住了你什么把柄,让你像条狗一样听我的话?!”
明娪忽然望向紫苏,发觉她面不改色,难道早已经准备好当众自揭伤疤了么?
“因为奴婢也有把柄在蓝小姐手中,是很大的把柄。”紫苏转过身来面向明娪,眼底忽然露出一抹柔色,“对不起,阿娪,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又一次被她们欺负。”
明娪眉头紧皱,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虽然还不知该不该原谅,但她还是希望紫苏不必在此处将她的秘密说出来。
“因为崔驸马与明小姐并没有任何逾矩之事,长公主在时如此,如今还是如此。驸马为人清正,与长公主鹣鲽情深。他只是被我,这样一个奴婢仰慕着。”紫苏低下头来,声音颤抖着,“因为觊觎驸马,我才会被蓝茵拿捏了心神,不断受她唆使,不断做出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