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宁倚在榻上,耳边听得外面隐隐传来的丝竹弹唱,断断续续地听得人心头烦躁,她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望去,只见外面是一条静寂小巷,也不知通往何处。
她心下突然起了一个念头,暗道不如乘这个机会偷偷偷溜走算了,一转念又想起温泓的话,自己这一跑不知会不会连累到傅家的人。
她正躇踌间,突然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接着吱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圆脸美人走了进来,看年纪也就十八九岁,目如秋波流动,情态颇妖娆。
她上下打量了傅清宁一眼,忽然开口问道:“新来的?”
傅清宁正没好气呢,回道:“我是新来的客人,你是来侍候我的吗?”
那圆脸美人闻言,又看了她一眼,讪讪地道:“哦,原来你是温大人带过来的姑娘是不是?不好意思,是我得罪了。”
她这么一说,傅清宁倒不好和她计较了,便又重新走回房里坐下了。
那圆脸美人跟了进来,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和温大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带你来这种地方呢?”
最后一个问题正是傅清宁想要搞明白的,她也不明白温荣带自己来这种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做什么?不会是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想到这她心下一阵恶寒,说道:“我姓傅,和温荣没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那圆脸美人用明显不信的眼神看着她,嘀咕道:“没什么关系你和他一块儿?莫非是嫌你侍候得不好,带你和这里的姑娘们学一学?”
傅清宁一开始没明白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脸立即红了。
那圆脸美人靠近两步,正要再说几句,忽听门外脚步声远,那个叫小玉的丫头走了过来。
小玉见到那圆脸美人,颇有些诧异地问道:“瑟瑟姐,你怎么过来这里了?”
瑟瑟道:“我听说新来了个姑娘,就来过一过眼。”
小玉笑道:“傅姑娘是跟温大人来的,不是新来的姑娘。”又向着傅清宁道:“傅姑娘,温大人要回去了,让我来和姑娘说一声。”
第21章
一路沉默地回到了温府,傅清宁直接回住处去了。
此后温荣没有再来找她,倒是派了个名□□雨的婢女过来侍候。
春雨是个鲜言寡语的,问她什么一问三不答,唯有微笑而已。久而久之,傅清宁也不再和她说话了。
眼看已经入夏,傅清宁是个怕热的,因屋内闷热,她便把竹椅搬到院中树荫下,无事常坐着乘凉。
夏日天长,蝉声鸣噪,吵得人心烦。
她闲来无聊,就向春雨要了根长竿,竿头绑一个纱笼,又在墙角树从里找了些蛛丝放在里头,伸到树上去粘那知了。
初时没能粘到几个,后来熟能生巧,竟让她粘了在大半桶下来,她就让春雨送到厨房去炸了。
春雨看着那半桶知了犯了难,想了想悄悄地去找温荣的贴身大丫头姬月去了。
“傅姑娘让奴婢把这些送到厨房去,说要吃什么炸金蝉。奴婢不敢冒然做决定,特来请姑娘示下。”
姬月皱了皱眉头,“什么炸金蝉,谁吃那些玩意儿,你拿出去让小厮处理了吧。”
正巧温泓过来探望傅清宁,路过这里听了一耳朵,他是个好吃的,忙道:“先不忙着扔,我去问问傅姑娘,这炸金蝉该怎么做。”
傅清宁听他问起,便道:“掐头去尾,剪去翅膀洗净后,过油的再放入热油中炸!”
温泓向来没甚么大的爱好,偏在吃食这一块上有些讲究,好吃些个稀罕的,听了笑道:“我还从来没有吃过知了呢,这下一定要尝尝鲜了。”
他亲自提到厨房交给管灶的厨子处理。
看在他的面子上,厨子三分也拿了十分的力气出来,很快炸了一锅知了肉,果然很是美味,外壳酥脆,里肉喷香。
温泓吃了赞不绝口,说道:“可为绝佳酒食。”又命春雨送了一盘给温荣。
春雨回来后,说道:“大爷说了,让二爷多做学问,不要耽于食乐。”
温泓因这顺水的人情反被教训了一顿,脸上便有悻悻之色。
傅清宁在一旁笑道:“马屁拍在马腿上,谁叫你想讨好你大哥那个阎王爷,活该。”
温泓面子上也有些下不来,说道:“大哥也真是的,有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话音刚落,突听温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说我说的都是废话?”
温泓一向对他颇为畏惧,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哎呀,哪里哪里,大哥你听岔了吧,我是说我自已呢,平时太多废话。”
温荣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你不跟着陈夫子上课,到这里来做什么?”
温泓忙道:“陈夫子生病了,放半日的假。”
温荣道:“放假就不能温书了?”
温泓忙道:“是,大哥,小弟这就回去温书。”
说完,他见傅清宁对他挤着眼笑,便偷偷做了个鬼脸,脚底抹油跑了。
温荣打量了傅清宁一眼,只见她敛眉垂目,端坐在细竹编的躺椅上,穿着一身蜜合色罗衫,脸上脂粉未施,头发梳成两个抓髻,简简单单的也没戴什么首饰,只插了支翠玉簪子,在这闷热的夏日里显得很清爽。
他便在原先温泓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你这里倒是很清静。”
傅清宁暗道:“废话,我捉了那么多的知了,当然清静了。”
又听他下一句说道:“我书房外头的蝉噪声也大得很,听说你粘知了的手艺是一流了,不如也替我那边粘一粘。”
傅清宁道:“对不住,这两日我的胳膊很酸,举不动了,不能替大人你分忧,大人你另请高明吧。”
温荣道:“手酸就好好休息,不要折腾。”
傅清宁横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温荣道:“温泓已经订了亲了,以后你别和他走那么近,不然容易让人闲话。”
傅清宁再佛性的人听到这话也要七窍生烟了,更何况她的性子并不好。
她腾地立起身来,“笑话,你还来怪我了?是谁无缘无故把我关在这里?温大人,这些日子只怕你把我的祖宗八代都查清了吧,请问我究竟犯了什么事。”
温荣等她发完飙,尽量用温和地语气说道:“你没犯什么事。”
傅清宁焦燥道:“没犯事你为什么这么关着我?”
温荣道:“我会送你回去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傅清宁追问:“究竟是什么时候?”
温荣道:“等找到卫昀再说吧。”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刚要门口,突听傅清宁叫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温荣回转身,“什么话?”
傅清宁将心一横,“温大人,你要是为了那件事,你尽管放心,我一丝口风都没和人透过。我以性命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温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要不然你现在也不会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
他转身往外走,傅清宁瞪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十分泄气。
她一眼瞅见桌上那盘炸金蝉,心头顿时涌出一股无名怒火,伸手操起那盘炸金蝉,连盘带蝉对着他的后背狠狠地砸了过去。
温荣听到背后风声袭来,头也没回,只将手一伸,将那盘子稳稳当当的接住了。
他回过身,看着双眼冒火的傅清宁,难得的居然没有动怒,将盘子往地上一扔,又对从屋内出来快吓傻了的春雨道:“好好侍候傅姑娘,别让她累着了。”
春雨回过神来,应了声是,对着傅清宁道:“姑娘回屋换身衣衫吧。身上这件溅了油渍了。”
傅清宁见温荣旁若无人的走了,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有气没处发,春雨这会开口,正好撞在了气头上。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会儿不装哑巴了?你家公子让你好好侍候我,那你先给我载上十身八身衣服,把一年四季的都补齐全了。”
说完便回屋去了。
春雨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自去拿了扫帚,把落了一地的炸蝉清扫了。
清理完毕,她又去寻了姬月,把傅清宁要裁衣裳的事和她细细地讲了。
姬月也觉得数量太大做不了主,说道:“等着,我去请示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