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目前还很瘦的橘猫,它正卧在地上打瞌睡,马上就要睡着了。据堂弟说这是一只流浪猫,有天他正坐在青石板上打王者,结果这只猫直接走过来卧在了他的脚边,还打了个滚。堂弟觉得他和这只猫缘分匪浅,就和父母商量了一下留了下来。
成月真心羡慕堂弟的这段缘,不过说起来还要感谢堂弟,要不是堂弟跟她妈说他想让成月姐教他英语,顺便他还想问一下成月上大学的经验,她现在肯定还在那个小作坊里装配件呢。
堂弟也低头在橘猫头上揉了几下,顺便给它顺了下毛,橘猫懒洋洋地躺在那儿,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顺便翻了个身,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准备等堂弟继续摸,堂弟却没理它,抬头问:“姐,你考驾照了吗?”
“还没呢。”她去年暑假没成年,过年的时候一堆事,今年她提出想去学驾照,又被父亲拒绝了,他说家里暂时拿不出钱。
“哦,那等之后咱俩可以一起学。”堂弟朝她笑了笑,然后补了一句:“我肯定学得比你快。”
“哦?”成月挑了挑眉:“挺有自信的。”
“那当然,你小时候学什么东西都慢。”堂弟得意地补了一句:“比如自行车。”
成月扶额,这倒是,她从小到大,好像除了学习,学什么都慢,笨手笨脚的。
十二岁的时候,村里一群孩子不知道怎么就跟风学起了自行车,表弟第一个掀起这股浪潮,他买回自行车才半天就学会了,村里的小孩子最晚一周内也都学会了,就她学不会,蹬了两下自行车就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她不服输,就在一个下坡路上来来回回地练习,掉下沟去好几次,肚子上被刮了好几条伤疤,不过好歹是学会了,虽然她足足学了一个月。
说起来,那辆自行车,是父母送她的唯一一个生日礼物,是她主动求来的。她从小到大都不怎么主动向父母索要什么东西,都是父母给什么她就玩什么穿什么。她从小的玩具,只有一把玩具枪和一只玩具老虎,父亲是将她当男孩子养了。
她也想要玩具娃娃,也想要玩偶的。当她在班里,看着小女生们抱着自己的娃娃换衣服时,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个娃娃的。
那时候街上的礼品店里有一个娃娃,梳着两个辫子,戴着一个红色的帽子,穿着牛仔的连体裤,她觉得很好看,于是她每次上街都要去礼品店里巴巴地看一会儿那个玩偶娃娃,然后再离开。
九岁生日的时候,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对母亲说,她想要一个娃娃。她领着母亲进了那个礼品店,手指定定地指向那个娃娃,说:“我想要这个娃娃。”而母亲的目光却被店里的一只玩具大熊吸引了,那是一只很好看的大熊,穿着蓝色的亮闪闪的小裙子,母亲问成月:“这个很好看,也大,那个娃娃只有九块钱,这个更贵一些,你要不要这个?”
“不要。”成月摇摇头,眼神坚定地看向那个娃娃,说:“我就要它。”
那是她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虽然当时下着毛毛细雨。她从礼品店里抱着娃娃出来以后小心地把娃娃护在怀里,一路上开开心心的和娃娃说悄悄话。
她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了,好像有一句是:“你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我也希望你能陪陪我。”
但等娃娃被买回家的第二天,它就被弟弟抢走了,弟弟那时才三岁,话都还说不伶俐,却霸道地抱着娃娃不还给她。成月想抢过来,父母却说:“不过就一个娃娃,给你弟弟玩玩嘛。”
没过多久,娃娃的头就被弟弟弄断了,露出了里面的棉花。成月看到被弟弟还回来的娃娃后大哭了一场,然后小心翼翼地拿着针线把娃娃的头重新缝了上去,后来娃娃又被弟弟抢走,再后来,娃娃彻底失踪了,她遍寻不到,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过玩具。
“姐?”堂弟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呢?教我英语啊。”
成月缓过神来,“哦。”接着她沉思了一下,认真地说:“英语这门学科全靠积累的,其实没什么方法,就是背单词刷题积累语感,大学的英语很重要,你得好好学。”她拍了拍堂弟的肩膀,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样子。
最终堂弟成功被她哄骗着做起了英语四级真题,而她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在边思考边码字,偶尔抬头看看天边的晚霞,或者顺一下橘猫的毛,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惬意。
事实上,有了堂弟的庇护,成月的日子过得自在多了,她再也不用被母亲逼着去那个小作坊,整天看看书练练字写写文,偶尔损一下堂弟,日子过得很是自在。
某天她正看着屏幕上自己码出的情节傻笑,在一旁在打王者的表弟突然冒出一句:“姐,你谈恋爱了?”说着还有探头往她这边看的趋势,成月连忙挡住面前的屏幕,嘴里说着:“没有没有,你姐我这样的肯定找不到男朋友的。”
表弟一脸狐疑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低着头继续打王者,他身旁还坐着成月的亲弟,他头也不抬地沉浸在他的游戏世界中。
成月顺手揉了揉身旁橘猫的毛,起身时看到青石板旁的树正在随风摇动枝叶,突然就想起了钟寻。
钟寻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过了,估计是已经忘了她。也对,毕竟于他而言,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她凭什么被记得呢。
好像只有回了家,她才能现实一点。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景色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成月拉起弟弟走在回家的路上,表弟家离他们家很近,只需要拐过一个田间小路就到了。
暮色里,弟弟在前面走着,成月在后面跟着,隔着一个坡,突然从家外的空地上传来了父亲的声音,他高声喊:“儿砸!”
原来是父亲回来了。
弟弟很高兴地在前面跑着,一边跑一边喊:“爸!”
就像电影中父子重逢的那种情节。
成月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走着,听到前方的不远处传来父亲亲昵的声音,他抱起弟弟,轻声说:“因为我想见我儿子啊。”
成月走近家门口时,父亲大概是看到了她,辨认了一会儿,叫了声母亲的名字,她没应,父亲又喊了几声,她还没应。父亲就恼了,骂了句脏话,说:“你是哑了?”
成月站住,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又不是叫我的。”就快步走回了家。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月,她的暑假生活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在这段时间里,她的文差不多已经快要写完了,但是无论她怎么修,总觉得自己的文情节差文笔差什么都差,总之没有可读性。但她最终还是恢复了文的更新,准备慢慢修,在她断更这么久之后编辑竟然毫无反应,她很有理由觉得编辑已经把她放弃了。
不过也没办法,她真的没眼看自己当初写崩了的文,尽管现在仍然崩就是了,但总没当初那个辣眼睛。
她近来总是想起钟寻,想起他在美术馆里,定定地看着她,等她追上去。尽管只过了一个月,她却觉得他们间隔了一辈子。
她最近看《知否》,看到明兰对齐衡说:“小公爷,你是难得的才俊,人品卓然,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你这样的人,就已经很知足了。”突然就动容了。
是的,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你这样的人就已经很知足了,就这样就很好了。
但她却一直没能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她会在闲时看有关暗恋的文、电影,甚至自己写文时,也会想着男主是钟寻,写着写着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呢。
后来有一天晚上,她做了一场梦,梦见老了的自己坐在桌边支着头看窗外,窗外是一座巍峨的远山,她看着看着,突然呢喃:“其实年少时的爱慕,不过是一场梦吧。”
那个梦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她醒来时还恍惚了好一阵。
放下吧,她对自己说。
他太好了,她配不上。
于是成月大清早地翻身起来,点开她和钟寻的聊天框,开始从头到尾一个一个地截聊天记录。——即便不能在一起,但还是想记录一下。
她看着那些记录,才终于踏实了一点。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成月坐在回学校的火车上,放了一本书在桌子上,凝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无边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