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我也不知……”周子恒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难道这窗户不是一直开着的吗?”
“当然是有人特意打开。”颜绥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站起身,又重新检查起屋中的物品来。
突然天际划过一道亮光,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阵阵响起,早就该降下的大雨终于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泼洒下来。从窗户中飘洒进来的雨水全都扑到颜绥脸上,他走到窗边,正欲关窗,却见着院中的小姑娘还在练习,那男孩也一直守在旁边,不曾离开半步。但因风雨太大,小姑娘没走几步就掉下来,被接住之后,她仍重新回到绳索上继续。
如此重复,已经好几个来回。
颜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一个拿着伞的人影冲到雨中,他与那男孩说了几句话,又冲那小姑娘喊着“快下来”,两人却不太搭理他。这人只有将伞塞到男孩手中,顶着雨朝颜绥这边跑来。
“周管事,”一进房间闻新雨便走向周子恒,“现在下这么大的雨,不能让他们暂时休息一下吗?”
周子恒不安地往窗外看了看,“可是……可是这些不由我说了算……王姑娘不让她休息,她若是擅自休息,肯定会被打的。”
“但是这样练下去,肯定会生病的。”闻新雨望向颜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是他们戏院的事情,我们外行人怎好插手?不知疾苦的大少爷,有些人为了生活就算下刀子都得继续前行,这么点雨你就看不下去了?你若不喜欢,不看不就行了。”说着,颜绥便毫不犹豫地关上了窗。
雨声像是被隔离了一般,屋内突然变得安静起来。闻新雨并未拿回蜡烛,屋子里也更暗了一些。但却丝毫不影响颜绥的行动,他灵活地在屋中又转悠了一圈,查看得仔仔细细,连床脚的尿壶都没有放过。
“走了,再去找其他人问问。”颜绥朝似乎在闹别扭的闻新雨招招手,对方虽满脸的不乐意,但仍旧乖乖地跟他出了房间。
祁大勇房间旁边是戏班另一人袁野的房间,此时房间没人。再往前面过一条走廊,便是王晚晴的房间。颜绥径直朝着那边走去,还未靠近,便听到里面的说话的声音。
“不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是王晚晴的声音。
“我打的什么主意可都是为了我们着想,难道你不想当老板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颜绥朝闻新雨摆摆手,示意让他先站住,自己则轻声跃到门前,房中烛光跃动,能够看清里面的人影,两人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清晰了些。
“我才不稀罕什么老板娘。”王晚晴道。
“贱人,”颜绥透过窗户能够看到说话男人的背影,个子不高,应该是袁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想,人家怎么会看得上你。”
“那也与你无关。”王晚晴冷哼一声,“你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好,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休想,”袁野一把将她扯入怀中,狠声说道,“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别想甩开我。”
王晚晴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但没想袁野这人看着瘦小,力气还挺大的,她放弃挣扎,好声说道:“你弄疼我了。”
“那我轻一些。”袁野调笑道。
“讨厌。”王晚晴轻轻推了推他,温柔的语气带着威胁的味道,“只要你不招惹我,我也不会将前几日的事情说出去的。”
“什么事?”袁野似乎不知。
“前几日你与大勇谈话时,我都听到了。”王晚晴的声音很轻,被雨声遮掩,颜绥听得不真切,索性推门而入,“说来我听听,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王晚晴脸色骤变,往后退了几步,“颜……颜捕头,你怎会在这里?”
“正巧关于死者的事情,想问问你,”颜绥微微笑着,“看来你知道不少事情。”
“我只是与他开玩笑,”王晚晴勉强笑着,“并不是什么重要事情。”
“与死者相关的所有事情,无论大小,本捕头都得了解。”颜绥大刀阔斧地往椅子上一坐,朝着另外两人挥挥手,“来,坐吧。”
王晚晴与袁野相视一眼,不太情愿地坐了下来。
“那日我听到他们两人谈论表演的事情,不过意见不合,起了几句龊语。”王晚晴小心地看了袁野一眼,“大勇性子烈,与人发生口角也是常事,他们两人经常如此。刚刚我不过是为了吓唬他而已,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起了龊语,也可能心怀怨恨,杀人泄愤。”颜绥摇摇头,“这可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泄愤?”袁野双眉一扬,“我若要泄愤,早几百年前就杀了他,何必等到现在?”
“大概是因为你打的不为人知的主意?”颜绥一字一顿地说着,并仔细地看着两人的表情,两人虽强装镇定,但细微的表情变化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主意?”袁野笑了起来,“颜捕头,你可不能乱冤枉人。”
“到底有没有,我总会知道的。”颜绥笑得另有深意,看得两人心里瘆得慌。
“不知颜捕头到底有何事问我?”王晚晴主动将话题转开。
“只是想了解一下,贵戏班是否在准备雨天表演。”
“雨天?”王晚晴没听懂,“这种天气,大家都不愿出门,怎会有人愿意来看戏呢?雨天我们都是休息的。”
“原来如此,”颜绥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刚刚看到院中有人在雨中表演,我还以为是新排的表演呢。”
“你看我这记性,”王晚晴娇嗔道,“竟将那个丫头给忘了。”
第52章 江景
这雨来得气势汹汹,去时却不留痕迹。重檐滴滴答答地落着小雨珠,花木幽深残花满地,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乌云也不动声色地消散开去。
颜绥从戏院出来时,绵绵细雨若有若无,他拿着闻新雨借来的伞,出了巷子。突然,他掉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不是回衙门的路。”闻新雨赶忙在后面叫住他,以为他又因为专注案情而犯了糊涂。
“我可不想回去听人唠叨。”他挥挥手中的伞,算是让对方不要跟上,闻新雨识趣地顿住脚,看着他撑着伞走进另一条雨巷之中。
京东的小巷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一般,毫无规律可言,颜绥初来此地时因为多次迷路赶不到案发现场而多次上书抱怨。不过十多年来,工部的人数一增再增,却没见他们做出什么个东西初来,更别说对街道进行整改这种麻烦的事情。不过好在颜绥在此生活多年,对此地迷一样的路线了如指掌,现在就算闭着眼,他也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而且一旦习惯这种别具一格的道路风格之后,他还挺适应的,在抓犯人的时候还能超个近道赶在前面。有时候,还会在这反复曲折的小路上,偶然发下个惊喜——
拐角处,撑着黄油布伞的红衣少女突然出现。细雨如游丝一般被风吹动,少女的长发也轻轻飘扬起来。她的步子又轻又快,跃动的裙角像一团燃烧的火,热烈而又耀眼;她的嘴角微微勾起,明艳灵动的眸子中也带着笑意,如春日灿烂的光一般将幽深的巷子照亮。
颜绥也不禁微微扬起嘴角,往前一步,摆出一副山匪的样子,痞气十足地将路拦住,张口胡来——
“这里是私人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若是可以的话,鹿然也不想从这里经过,更不想在这种开心的时候遇到这个倒霉的家伙。但造化弄人,当很少见到下雨的她拿着伞一头冲进雨中四处撒欢时,却忘了京城这该死的小巷总是容易让人迷路。
她迷路了,还在这种时候遇到了最麻烦的人。而且,这个麻烦的人拦住了她的路,阻碍了她一直右拐找到出口的计划。
怎么可能停下?
“好狗不挡道,闪开。”她将伞往前面一递,趁着对方闪避之际,身形如闪电一般跃了过去。
还没走两步,身后的人便纠缠上来。鹿然未回头,委身一低躲过对方伸过来的手,身体一转一脚踹了过去。颜绥往后退了两步,两人拉开距离。鹿然冲他做了个鬼脸,一手拿起伞,一手拧起裙子,欢快地朝前面跑去。
但没跑多远,她停了下来。
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往左转,她要走的右边是一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