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然一愣,这才察觉叶庭修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自己背后,自己刚刚委身一拳正好躲过他的攻击。她翻身一掌,急急朝着叶庭修的背后拍去,对方反手与她相击,两人击中便退。
尘土飞扬,落得优雅看戏的少年一身灰。虽看着狼狈,但他夹在两人之间,竟也毫发无伤。最后跃到一棵桃树上,半依着树枝,衣决飘飘,潇洒得很。
而另一边,鹿然的脸色却好不太好。刚刚那一掌镇得她血气翻涌,若不是强压着心头之气,那一口血吐出来,便让对方知了底。
在被王上带到回柔族之前,她在雪山生活了六年。本是被遗弃该绝命于深山的一条命,但却被一只母鹿当作孩子般养大。虽未有人教她说话、习武,但她在深山中学到的,足够她生存下来。其中有一点她尤为清楚,面对猛兽时,绝地不能露出半点怯意,更不能示弱。不然那欺软怕硬的家伙绝对会将你当成囊中之物,死咬不放。
而面前的少年看似文质书生、柔弱可欺,但他浑身却散发出强者的气息,不啻于她曾在雪山上遇到的大老虎,气势逼人。就等着她露出空隙,他便趁势攻起。
比春心荡漾的小姑娘都难缠,着实让人苦恼。
为今之计,她得速战速决。
鹿然突然长袖一翻转,手中多了一把小刀。
那是一柄又轻又薄的刀,映着清凉的月色,如佳人含情脉脉的眼眸,清光流转,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柔情,婉转动人。
“你出刀了。”少年薄凉的嘴角露出笑容,“手起刀落,斩人无形”便是说的她的刀法,但是她极少出刀,也从未对同族人出手。此时她拿出这把温柔刀,看是急了。
“对于死缠烂打的人,总要拿出点真功夫让他知难而退才行。”少女话语刚落,绯光一起,如同倾城美人的回眸一瞥,惊艳了岁月。
恍然回神,那刀已经落在少年肩头。
“好快!”叶庭修惊愕,等他动起来时,肩头却是刺痛。
刀已没入肩胛,如蜻蜓点水般,轻盈而迅速,扰乱一池春水,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刀已饮血,再动起来越发的凌厉婉转。
只见绯色刀光在少女袖间翻飞,被风刀扯碎的桃花漫天飞舞,飘飘兮如流风回雪,仿似月下仙人翩翩起舞,让人炫目神迷。
然而,鹿然攻势虽猛,但只得手了一招,之后的招式全被闪过。并非她于心不忍放水,而是对方在中了一刀之后,动作反而变得更迅猛,快若奔雷,重若千钧,强得像个怪物。
鹿然又横扫一刀,手腕却被猛地抓住。她正欲挣脱,对方腕力加强,“铛”的一声温柔刀掉落在地,她被轻松提起,如一件遭人厌恶的垃圾一般随手扔出。
轰然一声,又是一排桃树被毁。
鹿然的后背也不比那折断的桃树好上多少,好不容易勉强站起,却压制不住心口的腥热,一口血吐了出来。顾不得擦拭,便抬手制止正要过来的颜绥,“不要过来,我来解决。”
“还是乖乖同我回去。”叶庭修身形迅速靠近,一掌击去,“何必勉强?”
鹿然躲避不过,被他击倒在地,却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神情狼狈,但眼神坚定,“才不要。”
“这可不是在征得你同意。”叶庭修一手扣住她挥来的手臂,轻轻一扭。
“咔嚓”,是骨头断裂的声音,还有他阴冷的声音,“我是在通知你。”
“不好意思了。”鹿然脸色惨白,额前满是细汗,她没叫唤一声,而是笑了起来,“我还有约要赴,怎能随你回去?”
话落,身形动了起来。右手虽被折断,但她还有左手。手中无刀,但却能以手为刀。疾如迅风,婉若游龙,一时之间,竟将对方逼退了几分。
“哼。”叶庭修突然笑了起来,在鹿然还未回神之际,已经绕到她背后,反手制住她唯一能用的左臂,“只凭你这样,是对付不了我的。”
接下来便是废了这左手,让她无法反抗。
叶庭修在要动手,却听到脑后生风,松开鹿然,反手一掌。轰然一声,两掌相击,他只觉有无尽内力逆向翻涌而来,逼得他血气翻涌。
“好厉害的功力。”叶庭修暗自惊讶,那少年看着不过双华,身手竟是这般了得,若是今日不除,以后必成大害。
他杀心一起,目光暴涨,硬生生驱动内力反噬。但对方却也突然用力,逼得他后退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却感觉肩头一阵剧烈疼痛。
是之前的伤。
他的肩头被温血染红,好大一片。
颜绥故意从他右侧攻击便是为了让他出左手,那里有鹿然留下的伤口的。
他在一旁观看时便知这人武功深不可测,鹿然不是他的对手,自己也不是。虽然那不知死活的丫头不让自己插手,但一前一后,利用肩头的伤,还是对付得了他。
“呐,算是为你报仇了。”颜绥一掌将叶庭修逼退,对着冷汗涟涟的少女笑道。
鹿然抬着两边摇晃的右臂,一撇嘴,“谁让你多管闲事了。”她嘴上虽不饶人,明亮的眸子中却闪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难道你们凭这点小聪明就能奈何得了我?”叶庭修目光猩红,疼痛让他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他在楼羲和的账下虽以军师身份为主,但作为回柔族人,他的天性是好斗凶狠的。早年曾与鹿然一起上过战场,但在局势稳定之后,他便留于帐中出谋划策。
此时体内的欲望再次涌现,竟有一种熟悉和怀念的感觉。
“你们俩一起上,不用客气。”
“你会后悔的。”颜绥轻笑一声,与鹿然相看一眼,目光交接,立马明白对方所想。
微微颔首,一人朝着上路攻去,一人专功下路,招招生猛,变幻无穷,让人眼花缭乱。而被围攻之人却分花拂柳般一一躲开二人的攻势,一拳一腿虽无变化,但却是结结实实地打到了两人身上。
鹿然皮厚,被踢一脚仍能站起身,但身边的少年却生无可恋地挂在树上,滑稽得很。
“我大概是不行了。”少年爬上去抱着树枝,脸色比鹿然的还要难看,“靠你了。”
“……”鹿然一边躲开叶庭修的攻击,一边怒其不争地申斥,“快滚下来!你不是很能打吗?”
“但是不禁打……”颜绥紧紧抱着树枝,铁定了心不肯下去。
“刚才说大话的人是谁?快来让他后悔啊!”
“我忏悔,不该说大话。”
“不是让你后悔,混蛋!”鹿然本来受伤在身,被他一气,对方还未击中,她便先咳出了血。气一断,招式也缓了下来。
叶庭修顺势再次去抓她的胳膊,执着地想将之前折断的左臂弄断。但他手刚伸,却再次被打断。
暗器破风的声音迅速凌厉,他不敢托大,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还未站稳就瞧见一柄剑直挺挺地从眼前擦过。
虽未伤着他,但额前的碎发却掉落下来。
竟用长剑做暗器?!
叶庭修回头再次打断他的可恶之人,月光之下,身如玉竹般修长的白衣男子正与一青衣少年从阴影中走出,好似闲庭阔步一般,悠然自得。
“今晚的月色不错。”他瞧着那刚被乌云遮蔽的月亮,信口胡说道。
第34章 约定
“初一,秋白!”鹿然先是一愣,又是惊喜。
苏初一俗气得很,赏个花都嫌麻烦,更不是那种秉烛夜游的风雅之人,此刻能让他绕过大半个京东并出现在这桃林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是为了自己而来。
那……是不是也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鹿然小心翼翼地看了靠近的两人一眼,他们连个目光都不给她,看样子是厌恶她了。
“好巧啊,苏老板。”树上的少年一点都不惊讶,像是路边偶遇般寒暄起来,睁眼瞎说道,“月下赏桃花更不错。”
“哟,颜捕头也在这呢,高处的风景是不是更妙?”苏初一抬头看着那狡猾的少年,笑容假得很。
“自是能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之风景。”颜绥却笑得开心,“还能发现意外惊喜。”
“俗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颜捕头得小心了。”话虽这样说,苏初一的语气却一点都不像是善意提醒。
颜绥却不甚在意,没脸没皮道:“那都是些倒霉鬼的自我安慰,不值一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