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她未说话,一挥缰绳,马儿撒欢一般飞奔而出。鹿然猝不及防,往后一倒,栽到少年的怀中。是她熟悉的气息,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似乎过于亲密。但此时骏马奔驰,她想要下马也晚了。而且对方的手也规规矩矩地放着,自己先别扭起来,似乎显得太不坦荡。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如此一想,她又释然,趁机又摸了摸小红。
真是好毛。
两人先到了韩家小姐尸体被找到的地方,这里仍是一片荒芜,连个人影都看不到。颜绥在四周转了一圈,并未有任何发现。唯有一点不同的是,昨日下了暴雨,河水岸上升了一些。又沿着河岸前行了一段距离,来到上次与宁间一起去的地方。
“韩家小姐与杨先生是约在此处见面的吗?”鹿然下马后左右看看,“这附近可什么都没有。”
颜绥站到岸边,瞧着被水淹没的堤岸,解释道:“这里原本有一条堤岸,雨水大时用来防洪,水落下之后便可作为桥行走。”
鹿然听了他的话,往水下看去,在还算清亮的河水下,确实能够看到一条堤岸。水流稍急,若是一般人站在上面,说不定都会被冲走。
这样想着,她鬼使神差地一脚往下面踏去。
“你不要命了?”颜绥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还未见过像她这般乱来的人,这都是什么毛病。
“我想试试,这水能不能将我冲走。”虽然被拉着,也没能阻止她人跳入堤岸,因为动作太大,颜绥也不可避免地被溅了一身的水。
“这就像看到高处就会想着跳下去一样。”鹿然仰着头望着他,“能够懂吧?”
见对方点点头,她又道:“也和看着小孩走前面就想一脚踹过去。”
颜绥笑了,“我没有——你别一脸吃惊的样子,我对小孩一向很友好。”
鹿然“啧啧”两声,显然是不信。
“不过倒有一种想要松手的冲动。”说着,起了坏心思的少年还真的把手松了。
这水表面上看着不急,水下却是暗潮涌动,鹿然人一晃,落入水中的恐慌感让她急忙将颜绥抓住,像个树袋熊一般,攀着他,握力惊人。
颜绥只觉得像是被大蟒蛇缠住一般,内脏都要被挤出来。
“快松手。”他有些难受。
“你先拉我上去。”鹿然不肯退让。
“你先松手。”颜绥劝诱道,“你这样我不好拉你。”
“你先拉我上去。”在生死存亡的事情上,鹿然一直拎得特别清白,一点都不好骗。
颜绥没有办法,将她拉上来。鹿然毫无形象地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拍拍胸脯,“没想到这河水比想象中的还要急,下雨的时候怕是不能走的。”
“没人下雨还往这里跑,除了笨蛋。”颜绥嘲讽着,突然福至心灵,像想起什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30章 结案
春风送晚,飞星冉冉,杨柳萧萧,四下寂然,骤然而响的尖叫声划破宁静的夜晚,点亮了院子里的灯火。
“鬼、鬼……”破门而出的女子光着脚冲到庭院之中,清冷的月光照在她娇柔的面容上,此时的神情却是慌张惊恐。
“夫人。”被叫声惊动的婢女连忙追了上来,“您又做噩梦了。”
“不,”女子不住地摇头,目光呆滞,“真的有鬼,我看到了,看到了!”
“快去通知老爷。”婢女对旁边的人吩咐一声,拍着女子的背安抚道,“您只是做噩梦了,没有鬼,什么都没有……”
女子似乎冷静了一些,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突然,墙角黑暗处出现一个身着杏红色襦裙的长发披肩女子,这人的面目被遮住,唯有那一双眸子闪着清光,直愣愣地瞧着她。与她在床前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啊!”女子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森严安静的大堂之上,穿着蓝色制服的少年坐于高堂之上,神色淡漠冷静,与往常的玩世不恭相比,多了几分正经。堂下两边坐着两人,一人穿着紫色官服,模样儒雅,好好的一双眼睛肿成了鱼眼。另一人身着红色制服,摇晃着明泥金折扇,一副轻松自若的模样。
颜绥一拍惊堂木,着人带上来一人。
“里正徐良,你便是第一个发现韩家小姐尸体的人,是吗?”颜绥问道。
“颜捕头您不是早就知道了,何必再问?”那里正年约四十多,圆头圆头,眼睛如杏仁般大小,透着精明。
“我问,你答。”颜绥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露出渗人的煞气,“我可不想花时间来教你堂上的规矩。”
徐良平时是个能言善辩的人,被他一吓,老实了许多,“是……是小的发现的。”
“你发现韩小姐尸首后,可曾在她身上发现什么?”颜绥又问。
“见到尸体后,小的立马就找人过来了。”徐良眼神飘忽,“小的不知道大人说的是什么?”
“比如说什么金银首饰。”
“未曾见到。”徐良连连摆手,“小的什么都没有见到。小的可是良民,若真得见到此等东西,肯定会禀告给各位官爷。”
“那这个东西你是从何得来?”颜绥将桌上的一个金色步摇往下一扔,正好落在徐良面前。
徐良面色微变,但仍装作淡定的样子,“这东西小的并不认识。”
“那不是小女的步摇?”韩太傅眼睛虽肿,但眼色还不错,一眼就认出来了。
“没错。”颜绥目光在徐良身上流转,“这步摇正是韩小姐所有,但却出现在阮娘子的身上。徐良民,你来解释一下这是为何?”
“小的怎会知道这种事情……”徐良不喜欢男人的目光,特别是颜绥这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像是刺骨的小针一般,让他浑身难受,“那阮家的娘们的事,小的如何会得知,大人莫不是问错人了?”
“带阮娘子上来。”颜绥知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也不与其多废话,直接让人带上证人。
徐良听到“阮娘子”三个字时,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末了见着一个倩影从堂下走来,心跳如鼓,忙不迭地低下了头。
“阮娘子,你说说,那步摇是从哪里得来的?”颜绥语气轻松,面容亲切。
但在阮仙儿看来,却像是魔鬼一般可怖。
“枣王家的老板可说了,此步摇全京城只有一支,那支卖给了韩家小姐,你这只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你杀了韩小姐,夺了步摇?就像为了一块好看的布能大打出手一般,女子自然能够为了首饰而杀人灭口,所以还是承认你杀了韩小姐,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如何?你应该不愿看到自己满是伤痕或人头分离的丑相吧?”
颜绥在升堂前所说的话,她还一字一句记得清楚,也清楚地明白,如果不说出实情,这人绝对不会怜香惜玉,对她手软。
“这步摇是徐里正送给奴家的。”
“你胡说。”徐良反驳得迅速,“我是个本分的老实人,哪买得起这种东西,你莫要冤枉人。”
“所以才会一时鬼迷心窍,偷了韩小姐身上的首饰。”颜绥贴心地帮他做了个补充,“若不是偷,那便是有心谋害,见韩小姐一人走在野外,眼红她身上的首饰,将之谋害。”
“你这个混蛋!”一旁的韩太傅坐不住,朝着徐良冲去,还好闻新雨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好生安慰一番,这才将其稳住。
“不,小的没有,没有谋害韩小姐。”想比如杀人的罪行,脑袋还算清白的徐良自然知道,偷取银两简直不值一提,“小的只是在发现尸首之后,一时起了贪心,将首饰藏了起来。”
“可是这个包袱?”颜绥一挥手,左右人拿上一个绣着木槿花的锦绸包袱,里面装着的是各种首饰和银两。
“没错,就是这个!”徐良表情一惊,“它怎么会在这里?”
“那它应该在哪?”
“小的不知……之前小的将它藏于家中,但是后来却不见了踪影。”徐良自己都觉得这番话说起来太假,但这却又是事实,怕颜绥不相信,又重复道,“小的说的可都是真的,这东西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小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你可曾将此事告与他人,或是让他人看见?”颜绥问。
“小人做得极隐秘,也未曾告知他人。”徐良趴在地上叩头,“还请大人明鉴,小的只是一时起了贪念,但绝无害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