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午后,天气愈发炎热,青石板反射出来的光异常刺眼,殿前的蔷薇花蔫蔫地耷拉着,空气里都是烦闷的气息。
行宫的宫殿门口都挂了密密的竹帘,严丝合缝,将热气牢牢地挡在外面,寝宫里置着大缸冰块,殿内还淬着新鲜的瓜果,凉爽宜人,明媚照例躺在竹榻上午睡,身上盖着轻软的云丝锦。
不知睡了多久,明媚轻哼一声翻了个身,本就穿得松松的藕荷色薄衫彻底滑下,露出半边香肩,隐约可见里面的绯色小衣,肤如凝脂,欺霜赛雪。
陆靖桓原本想替她拉衣服的手一顿,温柔地俯下身抱住她,在她肩头轻轻印下一吻,明媚知道是他来了,也不睁眼,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陆靖桓怕压着她,搂着她往里一滚,两人齐齐躺倒在塌上,如一对交颈鸳鸯。
明媚趴在陆靖桓怀里,没一会儿就浸出一层薄薄的汗,她有些不乐意地往外挪了挪,后颈却被陆靖桓咬了一口,带着调侃的意味:“刚刚是谁勾的我?小没良心的。”
明媚呜咽一声,含羞带嗔地瞥了他一眼,陆靖桓也不再抱着她,啄了啄方才咬过微红的地方,吻自脖颈蜿蜒至手臂,陆靖桓将明媚翻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皆是脸红心跳得紧。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尾音带出一丝缱绻。
陆靖桓抚摸着她的脸,眼神似水:“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等会儿陪你用晚膳。”
“嗯。”明媚舒服地蹭了蹭陆靖桓的手。
“今日太医请过平安脉了吗?”陆靖桓的视线移向明媚微微凸起的小腹,语含关切。
明媚想了想道:“还没有。”
正说着,殿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见秋水在门外询问:“皇上,娘娘,李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明媚借着陆靖桓的力从塌上坐起,待两人都整理好之后,明媚清了清嗓子向外面道:“请李太医进来。”
“微臣给皇上、娘娘请安。”
“李太医不必多礼。”明媚将袖口卷起,放在脉枕上,腕上搭了一块帕子。
李太医膝行上前,只三指点在明媚手腕上,静静请脉。
片刻,他收回手向明媚道:“回皇上、娘娘,娘娘的胎已过了三月,数月来精心养着,胎像甚是稳固,不必过分担忧。”
陆靖桓抚掌:“那就好,你开方子去吧。”
“微臣告退。”
明媚看着陆靖桓的样子,不由问道:“皇上这么紧张臣妾腹中的孩子?”
陆靖桓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开口:“这是自然,这是朕和你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能不紧张?”
明媚闻言一笑,依偎进陆靖桓怀里:“皇上日后一定会是位好父皇。”
“你也会是位好母妃。”陆靖桓抚摸着她光滑的长发,两人静静相拥,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宁静。
忽然,陆靖桓的声音自明媚头顶响起,听起来有些飘渺:“朕明日要去行宫的北边射猎,早上就出发,大约要去三日,猎场危险,你就留在行宫,好好地等朕回来。”
明媚从他怀里坐起,看向他:“猎场虽可能有危险,但只要皇上派人保护臣妾就可以了,臣妾可以待在营地。”
不知为何,明媚心中有些不安,她看向陆靖桓,却见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若去了,朕还得分出心神来照顾你,还怎么痛痛快快地猎一场?”陆靖桓捏捏明媚的脸,笑道。
“那……”
“爱妃这是信不过朕?觉得朕连打个猎都会受伤?”陆靖桓板着脸,故作严肃道。
见明媚还是一副担忧的样子,陆靖桓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慰道:“朕每年都会来这里射猎,从来没出过事,再说同行的还有御林军,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宫里养胎,朕不日就回来。”
第二日明媚起了个大早,等她匆匆赶到时刚好目送陆靖桓一行出了城,陆靖桓骑马走在最前面,陆靖栩跟在他身后,再往后面是一些皇亲国戚和全副武装的御林军。
明媚记得小说中没是有这段剧情的,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东西,也让一些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她的掌控,她穿到各个小说里做任务,唯一的依仗就是提前知晓全部剧情,现在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明媚头一次觉得不安。
清晨的雾霭逐渐散去,金色的朝阳照了进来,明媚站在城墙上,风拂过她的头发,头上的发摇叮当作响,摇摇欲坠,连马蹄扬起的黄土也在风中散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来没有人经过。
看着逐渐远行的队伍,明媚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今天是陆靖桓说好归来的日子,明媚放下吃了几口的燕窝,走到殿外眺望,浮云遮住了炎炎烈日,天气没有前两天热,可是明媚却越发觉得闷得慌,空气也像是凝固了一般,一丝风也没有,整个行宫安静得不像话。这几日明媚一直让系统监控着陆靖桓那边的情况,有什么事情立刻告诉她,可是直到今天,陆靖桓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事情。
明媚不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秋水跟出来,用帕子擦了擦明媚脸上沁出的汗,劝道:“娘娘还是回屋吧,外面天气炎热,仔细中了暑气。”
“皇上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派去的人说,皇上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启程了,大约快到了吧。”
明媚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叹了口气转身进殿,紧皱的眉头却总也无法放下来。
“系统?系统?”
明媚正想再找系统问问情况,却是怎么也得不到回应,明媚顿时有些慌了。
“娘娘,尚公公在外求见。”
明媚正心神不定,听得秋水的通报,忙传:“快请进来!”
尚青面上带着淡笑行礼:“给淑仪娘娘请安,奴才今儿来是传皇上的口谕,请您前去伴驾。”
明媚注意到,虽然尚青的举止与平时一般无二,但语气却是掩不住的急切,她也不点破,略略整理了仪容,随尚青出了寝宫。
明媚倒不怕尚青是不是要害她,他这样遮遮掩掩,一定是陆靖桓的缘故。
明媚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陆靖桓不要出事,现在系统莫名其妙地掉线,自己又是一介弱质女流,腹中还怀有身孕,要真有什么突发情况,她可能真的应付不了。
宫轿一路畅通无阻,最后在行宫一角的松风殿停下。
明媚下了轿,看着松风殿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站住脚疑道:“松风殿?这不是皇上的寝宫。”
尚青面上一直挂着的笑转为了愁苦,他领着明媚往里走,推开了松风殿的殿门:“娘娘进去便知晓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男子看他们一眼,侧身让开,右手仍然扣在剑柄上,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明媚深吸一口气,踏进殿门,只见殿内乌压压地跪了一片太医,个个脸上都是愁云惨淡。她快步走到床前,床上躺着的正是才几日未见的陆靖桓,此时的他双目紧闭,不省人事,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颜色,身上缠着了雪白的绷带,没被裹住的伤口可怕地狰狞着,随着微弱的呼吸,胸口、腹上慢慢浸出鲜红的血来。
心中的不安和猜测尽数变为血淋淋的事实,直直撞进明媚的眼中,将她一颗心撞得粉碎,她颤抖着握住陆靖桓的手,五神俱乱,眼泪潸潸而下:“皇上他……到底是怎么了?”
尚青的脸上全是哀戚,声音悲痛:“皇上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他们有备而来,御林军护卫不及……损伤大半,且御林军中似乎出了叛徒,皇上也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御林军是历代皇帝的贴身护卫,武功深不可测,只直接效忠于历代天子,怎么可能背叛?刺客再在怎么有备而来,也绝无可能将他们“损伤大半”。明媚听着尚青的话,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露分毫。
“我们护着皇上逃回来,暂时封锁了皇上受伤昏迷的消息,一是怕会动摇民心,二是怕近内伺候的人中有刺客,便只能将皇上移到了松风殿,请娘娘来这里照料皇上。”
“原来是这样,”明媚听完,将眼泪擦净,“公公放心,本宫定会照顾好皇上,至于其他的事……”
“皇上昏迷前命徐将军处理一切事宜,还请娘娘安心。”尚青指着殿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