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赵知蘅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守夜的霏云听到响动掀开纱幔:“娘娘,奴婢在这呢。”
赵知蘅满头满脸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颤抖着抓住霏云的手,眼中有泪花闪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本以为只要去见了那人,自己的疑问便都可迎刃而解了,却不曾想到,这一晚的遭遇竟将她拖进了更可怖的深渊。
霏云见她这个样子也红了眼眶,轻抚赵知蘅的背:“娘娘别怕,娘娘别怕。”
霏云想起赵知蘅当时惊慌不已地从藏书阁中出来,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却绝口不提里面发生了什么,而后她们才回到朝阳宫皇上就来了,又是好一阵惊慌,好在皇上虽然又同娘娘置了气,生气地离了朝阳宫,但并没有发现娘娘与逸王私会一事,霏云今日也是后怕不已,更不要说娘娘了,她轻声安慰赵知蘅道:“娘娘别害怕,皇上应当没有发现什么,只要您不再和那人见面,就不会再有事了。”
赵知蘅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因为害怕,因为无措,眼泪一滴滴地砸在纹花寝衣上,层层晕开,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碎了一地。
梦里的画面就如走马灯般在赵知蘅脑中转来转去,幼时那些不知为何被遗忘的回忆在今晚一股脑地涌了出来,那些原本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事,都变得那么陌生。
看着霏云不解的样子,赵知蘅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之所以经常待在藏书阁,除了看书,还、还有、还有陆靖栩的原因……我和他都喜文墨,所以经常一起去藏书阁,是了,我知道我每每与皇上相处之时总觉得不对的地方是什么了,皇上他从不会主动与我论文作画,那么过去和我谈论文墨的人……是、是陆靖栩。
赵知蘅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这些事都是她记忆里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那、那他说的那些话……我和他真的……有私情吗?
赵知蘅越想越害怕,她打了个冷战,双手抱膝,将脸紧紧埋着:我到底忘了些什么,又还有多少没有想起来?
“如何?”明媚将手收回来,向面前的太医询问道。
李太医恭敬跪下:“娘娘腹中胎儿已有两月,经这些日子的调养越发康健稳当,只需继续按时服用些滋补的安胎药,直到生产前都可无忧,娘娘尽可放心。”
明媚点头一笑:“如此,本宫便安心了,李太医是太医院有名的千金圣手,本宫这胎便交到大人手中了,还请太医务必要保得本宫母子均安,到时必有重谢。”
李太医道:“医者治病救人本就是职责所在,定不负娘娘所托。”
明媚满意道:“秋水,好生送李太医出去。”
秋水帮李太医提起药箱:“太医请这边走。”
秋水送完太医,回到明媚身边时正好将安胎药端了进来,明媚也不矫情,柳眉紧紧地皱在一起,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又迅速捻了一颗蜜饯含着,嘴里的苦涩很快被甜蜜所取代,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秋水见她这样,不由笑了笑:“娘娘是真的心疼腹中的皇子,明明最是怕苦,可每次安胎药都是一声不吭地喝完了。”
“他是我身上的骨肉,本宫怎会不心疼,本宫自小贫苦,身子本就不太好,腹中这个孩子却怀得格外轻松,他这么懂事,本宫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好好护着他。”明媚笑笑。
秋水道:“为母则刚,娘娘一定会顺利诞下皇子的。”
“对了娘娘,五月二十二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奴婢去打听了下,今年同往年一样要设宫宴,宴请皇亲国戚还有五品以上的大臣及家眷,好好地办一场,娘娘必然也是要出席的,宫宴的礼服是司制司一早准备好的,已经送到宫里了,不知这生辰礼娘娘要准备送什么?”
“五月二十二?那已经没有几天了。”明媚想了想。
秋水解释道:“是,这宫宴也是昨日才定下来的,前些日子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是……内务府那边也拿不准皇上的意思,不敢妄动,这不昨天尚公公去传了旨意,说是一切照旧,这才忙忙地准备起来,内务府都乱了一天了。”
“原来是这样。”明媚若有所思道。
“那皇后娘娘的生辰礼?”
明媚似是想到什么,忽然一笑,眼波流转:“皇后娘娘的生辰礼本宫自是要好好准备的,定会让她印象深刻。”
第35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专一冷血偏执帝(8)
很快便到了皇后的生辰,这一日,京城内外彩绸缠绕,悬结上万花灯,火焰灿烂,云霞霓虹,如处天宫宝殿,更有舞女踏歌,文人献词,百戏大演,一片繁华景色。
最为隆重的千秋宴则设在康华殿,殿内金碧辉煌,墙壁和柱子都以龙凤花纹装饰,雕金嵌玉,绚丽磅礴,两排如婴孩手臂般粗的花烛自大殿门口延伸至宝座之下,浓郁的沉香在其间浮动,极尽奢靡。明媚到的不早不晚,不少官员及家眷都已到此,正在小声地交谈寒暄,听见司礼太监的唱报,纷纷停下交谈,齐齐看向这位新晋的秦婕妤,传闻皇上从扬州带回来一个卖酒女,因着有孕,封了婕妤,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后宫中除皇后以外的第二人,却不知是何相貌,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明媚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轻罗衣裙,里外两层宫纱繁复重叠,仿佛一朵轻盈的紫云,发上插几支嵌金玉钗,细碎的流苏映射着烛光,行动间熠熠生辉,庄重不失温婉。
入宫月余,知晓全部剧情的明媚自然和以前那个目光短浅的秦筠竹判若两人,面对这样的场合,她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而不是像小说中一般,畏畏缩缩,胆怯不已。
明媚迎着那些或好奇、或探究、或不屑的目光款款踏进殿中,姿态合宜,不卑不亢,皇城就像一个等级森严的密闭圈子,里面的人永远只和同等级的人来往,绝不容许明媚这样的异类闯进来,你能做的只有成为他们,或者越过他们。
宫规严谨,帝后的宝座坐北朝南,往下东西相对分别摆放嫔妃及皇亲、官员的宴桌,因着陆靖桓后宫中只有赵知蘅和明媚两人,所以明媚坐在右边第一席,正对着陆靖桓唯一的胞弟逸王陆靖栩。
这是明媚第一次看清男主陆靖栩的长相,他和陆靖桓长得像,却也不像,陆靖桓的五官更为深刻,双眸里藏着一片深沉的海,帝王的身份让他看起来威严不可接近,陆靖栩却正好相反,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皇家的贵重气度和蓬勃的少年之气在他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明媚在看陆靖栩,陆靖栩也在打量她,他的眼神扫过明媚,眼底带了几分鄙薄之色,不过片刻便失去了兴趣,他把玩着一只花鸟缠枝玉色酒杯,目光时不时投向大殿门口。
明媚自嘲地笑笑,好像她进宫以来见到的许多人都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呢,明媚敛目:不过没有关系,总有一日,等我爬到那个位置,就算你们心里再不忿,也要毕恭毕敬地朝我行跪拜大礼。
这也是原主心中所想,她不相信什么情爱,能够牢牢攥在手里的只有地位和权势。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司礼太监高声唱道,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敛衣下拜:“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靖桓一撩衣摆,和赵知蘅并肩坐下:“都起来吧。”
“谢皇上、皇后娘娘!”
明媚落座,看向上首的帝后,二人均是盛装,只是皇后赵知蘅眼神飘忽,与今日喜气洋洋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身边的陆靖桓留意着赵知蘅的一举一动,眼底有隐隐的担忧。明媚目光微动,果不其然见陆靖栩也正望着赵知蘅,脸上有担心也有愧疚,好在无人注意到他。
明媚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用手绢拭了拭嘴角。
片刻之后,宫宴正式开始,声音高昂的礼官唱了一段又一段艰深晦涩、辞藻华丽的祝词,明媚听得神游天外,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副专注的样子,约莫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后,礼官终于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接下来便是向皇后亲献生辰礼,殿内众人仿佛如鱼得水,一下子活了过来一样,各个摩拳擦掌,舌灿莲花,奇珍异宝流水似地呈了上来,希望能得到皇后的青眼,只可惜他们今日注定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