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要么等下就让他过来?”
商煊有些意外,校长要见商燎,分分钟的事,压根不需要通过自己传达。不知她这样安排何意。
“那倒不用那么急。这孩子,今天课比较满,就别让他分心了。哪天课比较少的情况下,再来就行,也没那么急。”焰不动声色地劝阻。
“好的,我明白了,校长。”
“没其他事的话,走吧。”
“没事了,校长,回见。”
“回见,商煊。”
目送商煊出了办公室,焰忽然悲从中来。
无论炼,还是燃,还是商氏,白氏,穆氏——以及其他各个分支,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种族新生代的血脉延续,就她没有。
真是讽刺。
可是她想有,也很难。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属于哪一支。“焰”这个名字,也是别人给的。她没有姓。因为没人知道她到底属于哪一支的后代。
“焰”这个名字,曾几何时,她是那么欢喜,那么感恩,可活到现在,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来自这个名字的嘲讽意义——正是这个名字,在时刻提醒她,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归属的影子。她来自于哪里,不知道,将去往哪里,暂时是知道的——只是很模糊。
这个名字,是灵燃“赐予”的。
呵——灵燃,曾以为,无论这个世间发生什么事,无论谁离去,无论谁到来,她都不会放开自己的手,与自己携手相伴,一直陪伴下去。可十八年前发生了那场意外,让整个隐族蒙上一层阴影,也带走了她在这世间唯一热爱的人——灵燃。
灵燃,选择带走那个孩子,选择放弃她。把她继续留在隐族所在的这个乱糟糟的世界。甚至一点都没有犹豫,一点告别的话都没有,就一个人带着那个孩子干干脆脆地消失在她的面前。
十八年来,杳无音信。若不是自己多年来打听寻觅,终于如愿重新出现在灵燃面前,怕是她灵燃还会继续选择不再联系。
真狠。
她难道对自己,一点都没有眷恋?一点都没有担心?一点都没有牵挂么?终归是没有。有就不会这么多年,从来不主动找自己。
现在她重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过是因为,她守护的那个孩子,走入了隐校这个世界——她是为继续守护这个孩子而来。
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真是没用。
每次想到这一层,都是这般泪如雨下。
回看过去的十八年,她一个人单打独斗,孤零零地守在隐校。
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她觉得灵燃会希望她这么做。
她喜欢做让灵燃满意的事。
不想做让灵燃失望的事。
她甚至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被牵绊在隐校的,便是她灵燃。灵燃那个时候,更想要自由,那么,她就让她去飞,她代替她囚在这里便是。
可如今,这样坚定不移的信仰,突然就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她焰讨厌这样突如其来的晃动,似看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摧毁过去那么多年的那个自己。是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失控感,在一点一点吞噬她生命内的温暖与美好。
她是如此需要温暖和美好的一个人。
这十八年,她全靠抽取回忆里灵燃对她的好,过活。她赖以生存的东西,在慢慢消匿。她伸出手想拼命抓住,却似握沙般,越握越逝去,越握越少。
这种滋味,似要把她整个人彻底摧毁!
她的还手,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明明是坚不可摧、视若珍宝的东西,怎么就开始自我怀疑了呢?!
伸出手狠狠往自己脸上激烈抽打,可还是无济于事,那些眼泪,像是中了邪一般,滚滚而下,怎么都止不住。
第50章 两道光芒
炼主动来找自己,让灵燃颇感意外。
下午课程开始的铃声结束后,炼就忽然那么一下出现在她面前。
两个人都隐着身,但在彼此互相可视面前,等于没有隐身。
“可以抽出一点时间聊聊么?”
炼温和开口,态度满是友善。
“……”
本来很轻松的灵燃,整个人一下子警觉起来。
“不用紧张,我知道你在乎孩子,不然也不会守在教室外——看你上午也守了半天。”
“……你呢?你紧张孩子么?”
灵燃的嘴角不自然地浮现一丝讥讽,开口便充满了□□味,话中有话。
“……还可以吧。”
炼倒也不恼,淡淡地回答她。
他自然知道她的一语双关。
她对自己的误会,时间太久了,解释不解释都无所谓了,至少对于他炼而言,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可真能说的出口。”
灵燃无法让自己保持相对平静相对理智的状态与眼前这个男人正常对话。
“我想问你的是,对于焰,你怎么看?”
炼如果没记错,当年,是灵燃亲自把焰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之后把她当妹妹一样对待,所以,焰,在灼出嫁前,与她也有一长段相处时间,但论感情,焰与灼之间,肯定没有与灵燃之间那么深厚。
“……什么意思?”
灵燃皱了皱眉,不明白炼开口的这个话题,何意。
“关于她的品性,性格,或者其他任何一方面。”
炼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你看不到么?”
灵燃的每句话,都充满明显的挑衅味。
“好吧……”
炼不知道他该怎么做,可以让眼前这个女人,暂时放下情绪,平静地和自己对话,哪怕只是几分钟。
“这些年,无论隐士一族,还是隐校,都是焰一个人在打理。她做出的努力也好,付出的种种也好,你作为权倾一世的隐族的头,会看不到?”
灵燃瞧着炼不明不白的态度,愈加恼火,开始为焰说话。
“看到了,但我想看到更多一些的东西。”
还是不恼不怒地接着。
“比如?”
灵燃挑眉,直直地盯着眼前男人一双眼。
整张脸写满了“怒”。
“你知道,焰会‘千刀万剐’么?”
炼决定单刀直入。
“不清楚——应该不会,她不是我们两大家族的人,怎么可能会!”
前半句说着不清楚,后半句立马表态了自己的看法。
灵燃忽然低下头去,开始清醒了些,琢磨炼找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焰,跟‘千刀万剐’,能有什么关系?
“我建议你有空的话,可以和焰聊一聊。我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
炼欲言又止。
“伤口?什么伤口?”
灵燃忽然想起之前去校长室找焰,怎么都感应不到她存在一事,莫名紧张起来——难道是那个时候遭遇了什么?!
“使用过‘千刀万剐’之后留下的伤口,应该是当时分心了,所以不小心伤到了她自己。”炼不疾不徐地说着。
“……”
灵燃听后失语,不明白炼到底在说些什么。
气氛忽然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都不再开口说话。
“你刚才是说——焰,她使用了‘千刀万剐’?”
灵燃抬起头来,终于决定面对。
她多少还是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除了在与灼相关的一切上,其他事情上,他向来理智,等到他开口说一件事,肯定是真实发生的,绝对不会是虚假或是其他不靠谱的情况。
“是,使用了,而且还不小心伤到了她自己。”
炼再次简略重复自己方才说的话。
“这、这怎么可能?”
灵燃还是无法相信,虽然理智已经在不断告诉她,有些她意料之外的事已经发生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炼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落寞,甚至有些悲伤。
世事无常,就如当年一样,无论作为丈夫的他,还是作为姐姐的灵燃,又岂会料到那么强大的灼,竟那样一下子就没了……
“焰,她不是灵氏一族,也不是你炼氏一族,怎么可能会‘千刀万剐’——再说了,这十八年太太平平的,隐校也一切正常,哪有什么场合需要她使用这么残忍的酷刑?”灵燃倒吸一口凉气,再一次想起上一次自己怎么也找不到焰的事。
“所以,才奇怪。”炼,冷冷地总结。
“……焰——她对谁使用了‘千刀万剐’?”
灵燃还是难以置信,十八年前那场浩劫,面对出卖隐族的叛徒,她和炼,都没有使用‘千刀万剐’这么残忍的手段去处理叛徒——她实在想不出,到底会是什么人,会是什么事,能让那么温柔友善的一个焰,去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