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发的邮件?”
焰大吃一惊,可能怕手机滑落,稍稍往自己耳朵压了压。
“是。我约的你。”
迟心抬头看了一眼门,并没有听到电话里的那个声音。
“这条街没有2号。”
焰有些冷冷地说。
“……1号隔壁就是2号。”
迟心听出来电话那头的声音,里面加了些恼怒。但他无所谓,继续刚才的语调回答。
“……你确定?”
焰再一次抬头,1号隔壁是3号——和刚才一样,压根就没有2号。
“没有,直接3号。”
有种被人捉弄的感觉——关键此时此刻捉弄她的人,还是一个她印象里说话做事都非常严谨甚至有些刻板的博士。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有些无法言喻的荒诞。
“噢——对,我忘了跟你说,就是3号……”
迟心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所在的这个营业房,2号和3号都是一起的。
“……”
焰当场无语,一个转身,再一次抬头瞅了一眼墙上蓝色油漆脱落了一小半的3号数字。
“我知道了。你到了?”
“嗯,刚到。你进来吧。”
迟心起身,仿佛听到了约见的人的声音。
“好——”
焰迅速把手机放回手提包,而后转身,直接拉开了3号店铺的玻璃门。
“抱歉,焰校长,是我的疏忽——”
刚抬头,就听见电话里的声音,被真实地“放”了出来。
“没事,迟博士,你好。”
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西装外套,而后向眼前这个男人伸出手。
“你好,焰校长,谢谢你的赴约。”
迟心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低沉一句,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商务笑。
“不客气。”
透过那厚厚的眼镜镜片,焰知道这个男人,永远都没有他外表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搞研究的,又是生命遗传领域的,能简单到哪里去。
“请坐。”
迟心示意来客入座。
“好,谢谢。”
不同于外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的旧沿街店面房,里面既宽敞又干净,光线也很足——当然是因为开了灯的缘故。
一个桌子,两个椅子,都是原木色的,看起来有些许廉价,但都很干净。
除此之外,视线之内,便没有多余的摆设。
“绿茶,可以吧?”
迟心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一壶水,要给眼前的客人冲茶。
“谢谢。”
焰并未拒绝,但心里已经做了打算。
“好久不见,一切都还好吧?”
迟心仍是客套的寒暄,但因为整个人有些胖胖的,人又很干净斯文的模样,所以如果是第一次见的人,都会觉得这样的问好,显得很真诚。
但显然焰并不这么觉得。
“挺好。”
每次见到这个男人这个笑容,焰的心里总会下意识拉起警戒,她猜不到下一秒这个男人会开口说些什么。
“想来,自上次分开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已经将近两年了吧。”
迟心往两个事先装好绿茶的玻璃杯内斟完水后,抬起头来,光线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些许刺眼的光亮。
“嗯,是吧。”
焰整个人的气息比刚才进门时,低下去了不少。
“那招式,用得还可以吧?”
迟心脸上的笑久了,像是贴上去的一般,弧度,力度都丝毫未变;唯一能看出这张脸在实时变动的是他眼里的笑意,有细微的变化。
“……”
猝不及防地谈及自己心里一直紧绷的点,焰的身体明显一晃。
“不用紧张,焰校长——这事你知我知老天知,就没第三个人知了。”
慢悠悠地拿起手中的杯子品了一口。
“今年的绿茶味道似乎比去年更鲜醇一些。”
“……”
没办法,这事主动权更在对方手里,局促不安的焰还是不知道怎么接上这话题。
“其实我知道你可能听到这样的话题会本能地觉得紧张,甚至慌乱——但其实压根就没有必要。你本就是隐族的人,这‘千刀万剐’本来就是你们隐族的招式。在你们自己的族内,可能有各种规矩,谁会谁不会,谁能谁不能——但这些对于我一个普通人类而言,统统不重要。对我而言,研究你们这些超能力人类的种族,所会的这些玄之又玄的招式,分解它们,让你们看到其实只要有一定的基础,人人都可以用,这才是我感兴趣的——”
迟心以不快也不慢地语速说着,说了一半,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
焰猛然抬头看他,又是一个标准微笑发过来。
“你应该不会告诉我,这两年你已经不用这招了吧?”
看眼前的人一直不说话,迟心忍不住猜测。
当初他亲自研究,多少个日夜,终于成功分解这隐族神秘的“千刀万剐”——速度,方向,力度,每一个研究点,都几近让他崩溃与放弃,还好,最后,结果还是很成功的。
“不是……有用……”
焰清了清嗓子,终于决定出声。
“噢——有没有需要我帮忙改进的地方?”
迟心稍稍往前仰了仰自个的身体,一脸真诚地询问。
“……不用,挺好的……”
焰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一直朝自己伸过来,而眼下,这只手已经伸到了她面前——只要她稍微一动,那只手就会毫不费力地又毫不犹豫地把她死死抓住。
“那就好——让客户满意,我很开心,这就是我这些年工作的意义。”
迟心还是“绕着”,觉得这样的方式,暖很久未见的两个人的聊天开场,效果会比较好。
“……迟博士,你今天把我约到这里,是有什么事情么?”
焰决定勇敢些,主动撕开对方的真实意图。
“要说有什么事,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我琢磨了好几天,想着只有你焰校长可以帮我这个忙——”
又是这种“欲擒故纵”的讲话模式,迟心很擅长。
“你直说吧,我能帮上的话我会帮。”
十七年前,是这个男人主动找上门来,说要送自己一件礼物,焰觉得不可思议,结果他一开口就提及“千刀万剐”,着实把人惊了一大跳。
再后来,他那么详细地聊着“千刀万剐”,让焰差点以为,这个人是隐族的成员——而且不仅是隐族的成员,可能还是炼氏或者灵氏那两族的。
最后,他表明自个的身份,说是一位普通人类的科研工作者——只是对他们隐族关注了二十几年,所以,才会了解一些皮毛。
这哪里是皮毛……
焰当时听完他一通介绍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六个字。
“我有一对龙凤胎,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两个孩子成绩都非常地棒——你知道的,我和我妻子一直很重视孩子的教育,今年也在开始给他们物色理想的大学,看来看去,就是没有特别满意的……”
迟心再一次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眼前的客人。
“……”
焰的心里立马闪过“糟糕”两个字。
果不其然。
“焰校长,你是隐校的校长——收两个学生,对你来说,是点点头的事,易如反掌。不知我那对龙凤胎,是否能得到这样一份幸运?”
迟心终于把话全部讲完,脸上的笑比刚才幅度大了不少,一双眼睛,透过镜片,炯炯有神地盯着眼前的“目标”。
“……”
焰知道轮到自己表态了,可舌头却僵硬得厉害,怎么也不听使唤。
“焰校长,你的神情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你真的不在乎你我之间的友谊么?”
迟心的笑浅了下去,眼睛里开始有凌厉之色。
“不是——迟博士,这件事不是我答应不答应的事,而是——”
焰心里跟着掀起一阵烦躁。
“而是什么?焰校长,这里就我和你两个人,有话不妨直说。”
“迟博士,相信你也知道,隐校里面,无论孩子,还是老师,都不是普通人类。对,里面除了我们隐族的,还有一些异族的,但无论是隐族还是异族,他们多多少少都会隐身,这是最基本的,除此以外,各族还有各族的能力——这个学校并不是外面你们普通人类眼中的普通大学……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