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既然有她参与，那她这个街道主任就不能袖手。
起码姿态要做出来。
孟云打定主意，就往回去。
“孟主任，你不会不管吧，”林苗扯住她，眼眶发红。
“你这孩子，”孟云笑得慈和：“你不是要办手续？没有介绍信，光有协议也不行的。”
“谢谢孟主任，谢谢，”林苗赶忙松开手，朝孟云鞠躬。
“谢什么，为人民服务嘛，”孟云笑着拿了介绍信和公章。
林苗赶紧站到门外，等她锁好门，带着她往自家巷子口去。
走到一半，远远看到自家门口似乎聚了群人。
林苗的心咯噔一声，赶紧跑过去。
“让一让，让我过去，”当看到周围都是左邻右舍之后，她手脚一阵发软，赶忙拨开人群，往里钻。
最前面，王波听到动静回头。
“苗苗，我们这些人，你看够不够？”
林苗一呆，立刻明白过来。
“够了，谢谢王叔，”她转过来，给所有人接连深鞠了好几个躬。
“谢谢大家。”
王波叫来的都是周围各家的男人们，被林苗如此感激，大家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毕竟，她家发生事的时候，他们都在，却没一个人站出来。
孟云从后面赶来，看了一圈，她笑了。
“咱们街道就是团结，一家有事，几家来帮。”
“好，我要把这事写成板报，让大家都学习一下。”
众人呵笑着让开条路。
孟云在前领着众人，一道进门。
这会儿，翟光年已经坐回了客厅。
周燕把林捷安顿在灶边的小凳子上，她站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一方面盯着翟光年，一边照看林捷。
孟云进来，正看到眼前这幕。
她心思快速一转，脸上已挂上关切神情。
“这是怎么搞的，”她先是朝周燕点了下头，碎步来到闭眼依墙的林捷跟前。
看着林捷额角略微干涸的伤口，眉骨处的淤青和嘴角的红肿，以及脖颈上的道道红痕，她怜惜的叹了声，转头道：“小翟啊，不是我说你，这夫妻打架，哪能下死手呢。”
翟光年抬了抬眼，没吭气。
冷扫他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林苗从后过来，就近寻来本子。
“孟主任，用这个可以吗？”
孟云瞄了眼，点头。
“妈，”林苗走到林捷跟前，拉了拉她手。
林捷半睁开眼，看林苗。
林苗蹲下来，把本子放在自己腿上，把笔递给林捷。
林捷定定看林苗。
林苗坚定回望。
半晌，林捷轻叹着握起笔。
女儿今天做得太过，已经彻底惹毛翟光年。
她跟他十几年夫妻，了解他的性子。
要是今天真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怕这些人才走，她们母女小命就要丢一半。
这些年来，林捷已经习惯被打的日子，但她不能忍受女儿被打。
所以，今天这婚，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
只是想到以后，林捷心里愁思百结。
女儿年纪小，还不知道这里的利害。
她却明白，从明天开始，她们母女将要承受什么。
林捷飞龙走蛇的将协议书条款列好。
林苗快速看了遍，低声道：“加上房产。”
“我爸以后肯定不会管我，这房子就算是我未来两年的抚养费。”
林捷仰着小脸，看孟云。
孟云溜了眼周燕，见她望来，便点头，“这房子是你们夫妻共同财产，要把这个作为抚养费，也是说得过去的。”
林捷抿了抿嘴，把这条列在最下面。
林苗盯着钢笔在纸上快速滑动。
当句号写完之后，她露出欢快的笑容。
林捷正好抬眼。
看着女儿明媚得如同初升朝霞一般的笑靥，林捷怔住。
林苗把协议撕下来，让林捷再誊抄一份，交给周燕。
“周警官，麻烦你帮我送去好吗？”
林苗刻意向后闪避，以免与翟光年目光相触。
见她如此害怕，周燕顿生恻隐。
她接过来，走到翟光年跟前。
“看看，要是没问题就签了吧。”
翟光年抬眼，目光凶狠。
他不敢跟周燕如何，却把目光投向门口。
只是林苗一早就躲开，林捷则是因为各种情绪加上身体的不适，早已歪靠回墙上。
反倒是孟云，因为关切，正歪头望来。
两人正好看个对眼。
翟光年忙低下头，抖开信纸，看协议。
第八章 落定
孟云也在同时收回视线，悄悄打了个激灵。
暗道真没看出来，这小翟狠起来就像亡命之徒。
周燕一直站在那儿没动。
等他看完，见还没签字，就问：“有问题？”
翟光年嗯了声，“这么分配太不合理了。”
“那怎么合理？”
周燕瞟他，“都给你？”
“让跟了十几年的老婆带着孩子在街头流浪？”
她声音不高不低，语调平平。
孟云却在其中听到了怒意。
她赶忙上前两步，“小翟啊，听我老大姐一句，既然走到这一步，那就好聚好散，别为了那么一点东西，把多年情分断了。”
翟光年低着头，没有吭气。
孟云还记得翟光年的那一眼，不敢逼迫，只道：“苗苗可是你的血脉，你难道忍心她在外面风餐露宿，连片瓦都不能遮头？”
门口，男人们堵着门口，听了一会儿，商量着派了王波做代表进来。
听到孟云这话，王波拧起眉头。
林苗两手紧揪衣角，脑袋埋得低低，一点湿润极快的将地面氤湿。
接着一点又一点。
王波站到她身侧，正好看到。
他怜惜的看了眼，上前。
“翟经理，大家伙刚才也都听了一点。”
“这个事，前因后果，大家伙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我们都觉得孟主任说得对。”
“不管怎么样，孩子总是自己的，就是过上千百年，也是变不了的。”
翟光年冷冷盯着他。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儿子和姑娘能一样？
他为啥要把房子留给那个赔钱货？
林苗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怒意。
她暗自冷笑。
她的这位爸爸可真是好。
对她们吝啬得一分钱都要算一算，反倒对上那个女人，就恨不能把全部都掏出来。
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让他如愿。
她倒要看看，他们这对真爱是不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没有面包，是不是也能爱得如痴如醉。
“爸，你别生气”林苗呜咽着挪到客厅门边，手指怯怯的扭着衣襟。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我要是个男孩，你就不会打妈妈，也不会打我了。”
“就像张阿姨家的弟弟那样，能被你抱，对你笑了。”
她眨巴大得堪比黑葡萄样的眼睛，嘴角挂着讨好的笑，泪珠却在不停滚动，从脸颊一串串落下。
屋里，所有人皆是一默。
周燕脸色沉沉的盯着翟光年。
生男生女都一样。
这口号可不是光喊着玩的。
孟云见势不妙，赶忙打圆场。
“你这孩子，咱们街道隔三差五就宣传。”
“男孩女孩儿都一样，妇女可是能顶半边天的。”
“真的一样吗？”
林苗看她。
大眼被泪水洗过，清澈黝黑，清晰映射心底疑问。
孟云干咳了声，“那是当然的。”
周燕讥讽的扯了下嘴角。
虽然无声，孟云却像被抽了一巴掌一般，耳根胀胀木木的。
她再顾不得其他，上前两步道：“小翟啊，婚内出轨可是犯纪律的大事。”
“要是再有其他事情，”孟云停顿了下，感觉气氛酝酿得差不多，才道：“牢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大好前途，可别为了眼前的利益，做下傻事。”
孟云说得意味深长。
这年头，好些事情，街道都是有决定性的。
孟云又是管着这片的主任。
她的话基本可以代表街道的态度。
翟光年瞳孔紧缩，盯着孟云。
孟云一脸为你好的表情，神情却是没有半点退缩。
其后，周燕和王波一左一右的立着。
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只要他稍有妄动，肯定就没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