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西角门仍然是他最佳选择,按规律三轻四重两划道的拍了门,果然有人应了,立刻打开了门,熟客般的将他迎了进去。
妙音娘子,此时不在庵内,又往相府里去了。封尚便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支妙音的寝殿,准备沐浴一番,洗去连日的车马劳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等待娘子归来。
只是刚进正殿,便看见有一男子,身着里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坐在外厅里啃着一只鸡腿。这男子看上去十分年少,宽眉扩目,俊朗非常,敞袖中露出的小臂,坚实有力,一看就是支妙音喜欢的那种健壮的少年郎。
封尚顿时五雷轰顶,他一言不发的望着那男子,脑子里有一万条疑虑飞过,也不知是气愤还是激动,他感觉到自己的手都有些抖。
最后他想了许久指着那男子,道:“谁许你在庵堂里吃肉的?”
男子道:“饿了。”
封尚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道:“这里是庵堂!”
男子道:“那又如何?”
封尚握紧拳头,青筋都爆了出来,道:“庵堂是供养菩萨的地方,你要吃肉喝酒就给我出去。”
男子道:“供在这儿的菩萨,更不堪的事情都见过,还差这点酒肉?”
封尚手指捏的咯咯做响,道:“还想活?”
男子道:“你是谁?”
封尚不想再压抑心中的怒火,狠狠的道:“你想知道我是谁?”
男子边吃着嘴里的肉,边不屑的道:“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
封尚道:“容不得你想与不想了。”于是他抬手就是一拳直冲男子面门。
不料这男子也有两把刷子,不仅闪头躲过了这一拳,还伸出油呲麻花儿的手抓住了封尚的手腕。
封尚一拳未中,见这小子仍未起身,气更不打一处来了,抬腿就朝那男子膝盖踹去,这一脚的力道和位置都极其刁钻,若是真的踹中了,八成下半辈子,这个人就只剩一条腿了。
男子见封尚动真格的了,便松开手,随即轻巧一跳,便蹲在了刚坐的椅子上,躲过了这狠狠的一脚。
随即道:“怎么着?玩真的?”
封尚不想废话,伸手就去拉他的肩膀,想把此人摔出去,休想躲在椅子上装大个。
可是男子明知道,被他抓住定是要摔个七荤八素,便趁他全力向前扑来之时,起身一个前空翻,越过封尚,轻巧落地,就向门前跑去,他心中也确实有点怕将这寝殿砸个胡乱。
只是封尚料定他必是要逃,一个扫堂腿就划了过来。
男子落地时右脚殿后,想要起身向外跑的同时,没有封尚反应快,脚尖被勾住,一头就向前栽了出去,正在他心觉不好之时,便觉得脑门冲入了一个极其柔软的肉垫中。
只听“哎呦!”一声惊呼。
封尚抬眼,便看到,那臭小子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撞到了刚刚进门的支妙音怀里,更令人无法直视的是,他还不明所以的伸手去探,究竟何物如此绵软,将他的脸全招呼上了,也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
可是支妙音却觉得被扑的厉害,惊呼道:“痛死我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封尚不知为何,刚才嚣张霸道的气焰一扫而空,见到正主儿回来了,没有了抓奸的态势,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支妙音推开胸前的人,又看看他满手油花儿的手,染了她新做的道袍,便厉声道:“敬宣!!!”
男子忙抬头,举起双手,面带尴尬之色的道:“姐,姐姐。”
支妙音也没废话,对着他的额头抬手就拍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连封尚都不禁缩了缩脖子,感同身受的觉得满眼有金星闪过。
只是他突然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刘,刘敬轩?”
作者有话要说:含□□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有没有小伙伴知道,这鹦鹉说的是什么?笑而不语。
第64章
桓伟抵达新安城之时,顾恺之已经与司马元显交上火了。朝廷的兵马多年养尊处优,定然是不如边将士,能征善战,杀伐果断。于是刚刚开始对峙,司马元显便苦不堪言。
一同出兵的刘牢之部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勤勉,当他见到谢珝时,觉得徐州的战事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因为,珝公子神色安泰,面无波澜,并无怒色也无惧色,依旧是一副万事万物,皆是虚幻泡影的超然。
既然如此,自己也可以放下一颗心,不必拼死守护亲弟弟的心尖之人了。
太久没见陶姜先生,桓伟还甚是亲切,与先生问安时,却不禁心中一动,因为陶先生面色泛黄,时而有微喘之态,虽然精神看起来尚可,只是有种消耗过多之态。
桓伟甚是不解,陶姜先生自从来桓府,就一直有贴身郎中为其调理,治理荆州水患之时,虽日夜劳顿,仍是面色红润,如今有徒儿亲自侍奉,怎么反而病势沉重了呢?
桓伟道:“多日未见陶姜先生,先生身体可好?”
陶姜施礼,道:“多谢关心。前段日子里只觉梦多困倦,近来好了很多,饭食倒是比在南郡时用的多些了。”
桓伟道:“有食欲便好,先生太过清瘦了,要好生保养啊!”
陶姜道:“有徒儿伺候,还是很注重调配的。”
桓伟从未见过谢重,便道:“高徒何在?不如请出来,一起叙谈。”
陶姜道:“顾将军带他走了,说是要亲自教授用兵之道。”
桓伟道:“顾卿与先生果然是至交,连徒弟都代为教授。”
陶姜道:“同袍之情,没齿难忘。”
桓伟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先生好好休息,我便去看看珝公子罢。”
陶姜点头送客,心中猜测,桓伟最后几句话的意思,是否已然说明了桓玄也对自己生出疑心来了。
桓伟从陶姜先生处出来,去了谢珝的书房。
果然谢珝像是等待他似的,研好了墨,也写好了一番话。
桓伟施了礼,便上前看去,纸上写着:“如今战事吃紧,谢珝虽不是带兵之人,却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是不会后退一步的,大敌当前,无论文武,皆同仇敌忾,守住城池。”
桓伟点了点头,道:“既然珝公子已经知晓敬道驱我前来之意,也有自己的心思,我便不再多说,只是刀剑无眼,珝公子万万不要一时大意,身先士卒。若有闪失,我便无脸回南郡了。”
谢珝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桓玄的名字,如今再次听到,心中不禁翻涌,虽然面无异色,执笔的手却微微一抖,在纸上留下了一点墨迹。
桓伟本以为珝公子定是要欢喜的,却见他依旧冷淡,摸不清他的脉,便有些怅然,只是突然见到纸上的墨迹,才明白,珝公子只是压抑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可是做的再好,仍然会露出马脚,他微微扯了扯嘴角。
接着道:“敬道虽然未来这新安城,却把精神全系在了此处,若说天下是他的所求,不如说,比天下更重要的是一颗真心。我这做兄长的,有时候不想他过的那么束缚,甚至觉得他只要过想要的日子便好,桓氏门楣,也自有我来替他承担。”
谢珝低着头,像是在认真聆听,也像是出神,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桓伟便接着道:“若他所敬所爱之人,不能动情于他,我便只能替他惋惜,但是,若此人一心只为利用他,折磨他,我便不会饶过。”
谢珝抬起头,直视着桓伟的眼睛,仍旧没有任何表情,许久之后,他抬了抬手,示意送客。
桓玄的部队还有三日便可进新安城,却接到战报,刘牢之联合顾恺之部杀的司马元显丢盔弃甲,数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在众人的保护下,司马元显终于保住一条小命,逃回建康去了。
看过这封信,桓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一半,看来封尚不负众望,表现的良好,解救了兄长与心上人,还搂草打兔子,顺带救出了刘敬轩。
既然唯一的儿子在自己手中,也不怕刘牢之不痛下杀手,反戈一击,用其爱子做质威胁他的人泄愤。
司马元显败的今日如此惨重,攻打建康,便是指日可待了。
人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是桓玄却是双喜临门,半路被派去义兴的殷仲文送来书信,已经顺利接应到封尚,并将从建康接出来的封善与刘敬轩安排妥当。信里虽然没有提妙音娘子之事,想必有封尚在,此事不用过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