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我不要礼物的。”
只要他能平安回来便可。
我又道:“不如我们去城外看看吧,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阿郁幽幽道:“首先不说他会不会出事,倘若你那英明神武的傅世子都出事了,那我们俩去,去了也是白搭。”
我点点头,翻身下马,此时已至未时,烈日灼灼,然六烨的皇家园林古木森然,深丛莽莽榛榛,树冠更是庞大交错,阳光只依稀从树缝间进来,故而林中尚且还算凉爽怡人,我拎着缰绳,信步而行,我听到阿郁也下马了。
我停住步子,在原地等她。
她在我身后漫不经心道:“今日你可是要猎一只凤尾绿咬鹃回去交差的,别光等着世子了,要不然太后又会不高兴的。”
我说:“淑妃娘娘不高兴了,我便出走便是,谁还要怕她了。”我顿了顿,心有疑虑,“只是忧心我那皇弟罢了。”
阿郁忙拉住我的袖子,嘘了一声,扫视一圈四周,才压低声音道:“可千万别这么说,什么淑妃娘娘啊,是太后,太后!”
淑妃娘娘自从几月前皇弟正式举行过登基大典,礼部便统一颁下令来改口唤“太后”,可这声太后我实在是叫不来,故而与阿郁一起时,总还是唤她淑妃娘娘,方才阿郁如此提防小心,应也是疑惧宫内的侍卫会跟在我们身后,若是听闻我这样不敬的叫法,定会回禀淑妃娘娘,我安抚道:“不会有人跟来的,我留意着呢。”
现今的大内侍卫,个个已经不如我,只要稍有动静,我便能听出生息。
阿郁垂下帘睫,肃然道:“阿弦,在宫中,万事不可皆随心,你看的好的,转眼间,说不定便是坏的,反之亦然,你如此行事,总是让人不大放心。”
我摊开手,点头道:“阿郁,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也不要总像个老妈子似的,整日里担心这担心那的,我看你都快比我阿娘还要唠叨了,你可别忘了,你还要比我小上几岁,我是阿姊,你是阿妹,我会照顾你的,你放宽心便是了。”
阿郁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往前走,一路向上,便是此园林中唯一的一座高峰,立于峰顶,便可观览王都景色,我牵着我的紫骝马,一径与阿郁往山上去,想去看看王都城外面,是否真有我们六烨的军队归朝。
思及此,我便急不可耐地几步并作一步上山,惹得阿郁又在后头嗔怪。
山风簌簌,王都之景尽收眼底,皇宫像一颗华丽的宝石,被众星拱月般地敬在中心,我放眼而望,极目远眺之下,城外平原莽莽,一望无际,竟是也没看到什么军队的一星半点影子,顿时大失所望。
阿郁安慰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你就放下心来吧!”
我点头,收回视线,拍了拍我的紫骝马,余光一瞟之下,瞬时大惊失色,惊道:“担心!”
第61章 身中蛇毒
担心声落下的同时,我的人也随这一声而飞扑至阿郁跟前,那一条竹叶青的毒牙不由分说地刺入我的右手腕,随即一溜烟在林子里滑得无影无踪。
阿郁方反应过来,惊惶交加地望着我时,竹叶青已经杳无踪迹,逃之夭夭。
她颤声道:“这……这可怎生是好?”
我撕开一大半衣袖,正要用撕开的碎布缠住伤口,阿郁就将我的手腕扯过去,欲吸引出来。
我连忙扯开,道:“蛇毒沾身,不可吮吸,否则病入膏肓,阿郁,医典上的话,你可是学得比我好,如今却是忘了。”
阿郁住下手,惶惶然道:“我倒是急呆了,竟做了个呆子。”
我镇静地单手支撑上马:“我们现在马上出去!”
阿郁面有迟疑:“不行,这可不行……太后今日可是命你捕一只凤尾绿咬鹃回去的,还未捕到,便踏出这园林,恐怕不好。”
我叹道:“你真是死脑筋!”
阿郁也翻身上马,靠将过来,我拉住紫骝马的缰绳,往前带,“人命重要还是那只鸟重要?!先出去再说。”
我强忍住身体上的眩晕感,只听阿郁在问:“你可还记得我们学的医典上是怎么说的?这竹叶青之毒是如何救治的?”
我气极:“这我怎可得知?当时也只是随意涉猎,哪里记得那么分明?”
阿郁叹息一声,又拉住我的缰绳,她的马儿引着方向,我兀自在后面答道:“我们先出去罢,什么太后,不可听她胡言,我若是高兴,还能给她捉一只鸟回去,若是不高兴,就给她捉一条蛇回去吓唬她。”
“阿弦,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越发地不尊敬太后了。”
我道:“先前我以为她还存有几分仁义道德,还敬重她几分,可如今,我看她是狼子野心,欲夺六烨江山,此人……”我蓦地住口,听道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前面有人?”
阿郁拉住缰绳,将马停下来,大声问道:“什么人?快滚出来!”
泥泞路旁的深丛之中滚出来一个药娄,紧接着,就见着一个白影骨碌碌地从旁边的高坡上滚下,与那药篓子一同滚到马蹄下。
“太医院的人?”
我听见阿郁问来人身份,眼前却是渐渐模糊,头皮发麻,欲开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那人答道:“在下是太医院的……”
阿郁厉声道:“太医院之人擅自行事?说!有何企图?”
“没……没有企图。”
阿郁加重语气:“说!”
那人答道:“企图……企图采药!”
阿郁冷笑:“好啊,太医院的人不仅擅自行动,还觐礼不明!”
“小的……小的知错,小的不知有贵人在此……还望、还望谅囿。”
我感到阿郁的小马紧紧靠着我,“此处恰好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郡主被竹叶青所伤,你若能治好,便既往不咎。”
我听到那人在药娄里四处翻动的沙沙声响,须臾,终于有人上前来解开我手腕上的碎布,将什么冰冰凉凉的物体盖在我手腕上。
银针刺入我的几处穴位,痒而不痛,那种又麻又酥的感觉已然逝去一大半,我迷糊睁眼,见那位太医院的太医正为我敷药,他不仅面相白净,动作也斯斯文文,我心想,他这么年轻就能进太医院,一定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于是便不由得对阿郁打趣道:“阿郁。你也太婆婆妈妈了,何必与此人多费口舌,若是我,甫一见面就该拿刀子逼着他来解毒,你如此作为,我若是再虚弱一点,就该魂归西天了……”
阿郁果然上当,好声好气解释道:“我这不是怕要真逼急了,他动什么手脚在你身上吗?”
我故意不认同地摇摇头,随即垂首,佯装不高兴,其实是把脸埋在下面笑道:“才不是呢,阿郁一向怜惜人才,想必这位太医日后也是要为阿郁所驱策的,今儿个先收着先。”
阿郁咬牙切齿:“随你了!你收着吧,我才不管你!”
我抬首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对面阿郁的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白,愣是半天没定下来,最后无奈道:“好姐姐,我今儿个是被你给耍得透透的。”
“姑娘,请问姑娘是什么人?”那人轻声发问。
我代阿郁答道:“这位啊,是我们六烨大名鼎鼎的玉清公主呢!”
阿郁冷哼一声,并不再搭理。
我放眼四周,突见一条黑黄交加的金环蛇蜿蜒而过,滑过后面的平林,在枯枝落叶上迤逦而行,大叫道:“蛇啊!”我想起身,可是身子却还未完全恢复,动弹不得。
阿郁冷着脸,并不理我,我叫:“真的有蛇!真的!是真的!那谁谁——太医!你说是不是真的!”
阿郁没好气道:“你这是狼……”
她话未说完,便被那蛇给扑身咬了一口。
我默默地看向那位太医:“太医,劳烦你来诊治诊治?”
太医在我的眼神逼迫下,只好又在药娄里翻动起来,随后拿出一个碧绿的小瓶,洒在周遭,那条蛇避难似的爬走,他道:“这是驱蛇粉。”
我点头。
他又在药娄里摸索好一会儿,叹道:“这药娄子方才翻下来的时候打乱了……”,他捣鼓半天,手上动作不停,研磨着药草,又取出一个瓷瓶,欲为阿郁上药。
阿郁被咬的地方在手臂上,如要上药,要么除衣,要么撕裂一边的衣袖,我威胁道:“你小心点,不准占便宜!”